吴安臣

    人其实是有很多张面孔的。一个社会人，不可能在人前袒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或许，躲在书后的那张面孔应该是最率真的。

    经常一个人在客厅看书，看着看着，我会哈哈大笑，或者暗自神伤。这在人前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人前的我，给人的印象是沉稳的，即便喝多了酒，我也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别人高谈阔论时，我就默默倾听。不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酒量特好。其实，那是一种伪装。回到家，整个人马上陷入昏沉之中，防线似乎在到家那一刻完全瓦解了。所以，克制自己、不露声色地在人前表现这种沉稳其实很累。唯有书，会让我释放出本真来。

    有次读一本小说，小说讲到了一个激情杀人犯为不明原因，杀害了一个花季少女。小说在不动声色讲述的时候，我眼前出现了那幅画面，登时，我感觉脊背发凉，冷汗直流。平时看恐怖片，即便是血腥残酷的场面，我都能气定神闲，仿佛那些情景并未出现在眼前一般。我还不忘告诫自己：恐怖片里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都是假的。也许正是这种暗示，让自己无法陷入到不真实乃至虚幻中。有些人吓得魂都飞了，我却能装作没事人一样，淡然镇定。可书里的那些情节会唤醒真实的我，仿佛刀尖已抵至喉咙，死亡猝然降临，瞬间堕入梦境一样。此刻，唯有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到阳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调整片刻，方能进入下一阶段的阅读。

    有时候，我会读得忘乎所以。一本四五十万字的小说，厚厚一大本，陶然之余，竟不觉得手臂酸麻。毫不夸张地说，有时候觉得时间倏忽真如白驹过隙。有次，锅里煮着东西，沉迷在小说中的我忘却了世界存在一般，闻到糊味方知水已经熬干了。宛如一只呆头鹅，深为书所惑，陷在椅子上，可以半天一动不动。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然身处喧嚣时世里，我自然没法老僧打坐般宁静致远，躲在书背后度过余生。为了五斗米，我得随时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遮掩起来，唯有借书解放自己时，心灵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躲在书背后，摘掉那面具，喜与悲，欢与戚，完全可以坦然地写在脸上，呈现于心头。或许，最真实的自画像，应该在阅读时画就。余生若有暇，最惬意的事就是躲在书的背后继续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