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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吴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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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鞭脆响(谢绝无酬转载)

(2009-11-12 16:09:33)
标签:

继父

马车

马鞭

妹夫

拉米

文化

分类: 原创散文

马鞭脆响

 

    继父老了,一如家中那辆斑驳的马车,那上面写着他的沧桑,车轮碾压的沟沟壑壑不知何时就上了脸,一场大病后,继父只好丢下了马鞭,从他凝望马车的痴迷中我发现马车成了他生命里的最后的风景。

    继父来自豫南平原,忽然间来云贵高原,中间这落差让他简直无法适应,但后来居然将马车赶得那么好,真让人难以置信,马刚买回时,我心底暗笑他,马都没牵过的一个北方人想赶马车,嗤!村里那些赶车的老把式也劝他:“干点别的吧!马脾气你都摸不透,你一口河南话,想来也拉不着客的!马若惊了,挺危险的!”(我家门口就是一条国道线)但继父说:“他妈不在了,我一个北方人干别的营生实在太难了,做瓦落下了风湿现在都还没好,他三兄妹又念书,只要可以多挣点,苦点怕什么,慢慢学吧!”从此坎坷不平的路上就有了继父笨拙的赶车身影,随时都听到他南腔北调的吆喝声,鞭子响起时,村人笑成一片,很多人揶揄他,但他不以为然。

     每天还在睡梦里就听到继父驾车了,一切收拾停当,就把我和两个妹妹叫起来,该上学的上学,该干活的干活。双休日呢,就吩咐我劈柴、放田水、割草等,由于迷迷糊糊地,好多时候免不了做错事情,他就痛骂我,有一次,甚至把我追出了家门,大骂我没用,白白的一个小伙子家,像我一样大的早挣钱养家了!我咬着牙心说真不是他亲生的?他倒好赶马车到县城没生意了,睡在马车上吹牛、晒太阳、摆龙门阵。怪不得他要去赶马车!心中简直可以说有点忿然,让我决定跟踪一下继父,看看他如何的悠闲。

    不知为何,那天继父的生意特别好,先是有一个叫拉水泥,说实话以前我还以为马车只拉人,只见继父佝偻着腰,系着一个女人做饭用的围裙吃力地搬着水泥。当水泥搬满后,继父从装马料的兜里拿出茶杯咕了一口凉茶,马车在高低不平的路上,马挣得吐白沫,肚腹下的皮带几乎要断了,由于上坡,继父也成了半匹马,一手执鞭,一手帮着马死命地拉,远远望去他的脸上一层油黄,我想过去帮忙,但他吩咐的活还没干完,肯定又要被他臭骂。那段路走得我实在够呛。

    卸完水泥,继父成了个灰人,我想随便洒点水,顷刻,他便会成个混凝体的。当他从那人手中接过十五元钱时,我忽然觉得钱太好挣了!回来刚把马车停稳,又有一个叫拉米,继父应着,慌忙前去赶快熄了刚点燃的烟,开始我以为他不会接的,他可连口气都没喘的呀!市管会的一个又在催他,可能是说马车不能停太久的,只见他脚步踉跄,不停地在间歇时抹汗,又满满拉了一车!拉米又挣了十元。回来的路上继父甚至懒得去赶马,那刻蓦地涌向脑际的不知为何全是继父教训我的情景,他的钱我又能花到几文?同情像沙地上的水,渗透得无影无踪。短短时间挣了二十五元钱,想必他会到小饭店犒劳一下自己的,他居然只买了两个馒头,还跟老板娘要了杯水,老板娘咕哝了几句,显然是不耐烦吧!我那刻暗笑他如葛朗台似的吝啬。那天继父回来后几乎瘫软了,破例没有骂我。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声仿佛有劈开大地的气势,已经是九点钟了继父仍没回来,按往常继父早已经回家了,回家后要再到田里转上个把小时,去打药或薅草,做到赶马车和农业生产两不误,的确从继父赶起马车后,我家的水稻产量仍居全村前列,甚至连小季的收成也不比别人家的差。这令很多人不解,因为好多时候他们往往是在街上见到赶马车的继父,按说他是没时间来伺候庄稼的,庄稼应该一塌糊涂才对?!可惜惟有我,对继父在农业生产所表现的优秀不屑一顾。我没考虑到他开始时是个什么南方农活都不懂的人。但那天妹妹到门口张望了无数会仍不见继父的影子,更听不到马车熟悉的吱呀声。炸雷响起时,两个妹妹蜷缩成一团,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无论我如何安慰她们俩就是抖。我第一次感觉到这家里里外外缺了继父还真要塌下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陪妹妹等到十一点钟才等回了继父,马和他都是满是烂泥巴,他的一条裤腿差不多撕裂到大腿根部,我说怎么了,他轻描淡写的说,对面来了汽车,因为是晚上马受惊把他给甩到了路边,挂在刺蓬上,他又急着赶马情急下就把裤子给撕开了。后来继父说他那天本来也打算回家了,有一个人又叫拉桉树叶,开的价又高,所以就答应了。想不到又下雨,路又滑就耽搁了一大晚上。那夜之后,不知为何,我开始对继父的外出格外地担忧。我知道了赶马车的活原来并不轻松。我实在不敢想一旦马车轱辘不转了,我们这个家该怎么维持?那时我在读高中,两个妹妹在读初中,三人读书,收入全靠田地里的是远远不够的。

    但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继父的马又受惊了,把他从车上摔下,整个人昏迷不醒了很长时间,腿上缝了十五六针,我想他怕从此不会再赶马了,谁知他伤口刚愈,只是随便惩罚了一下那匹马,又操起了马鞭。马车仍然行走在两头挂星星的凌晨和夜晚。

    现在妹夫从继父手中接过了马鞭,年轻力壮的他真的开始晒太阳、摆龙门阵了,时不时三五个马车夫约起还玩玩牌,夕阳在山时又慢慢地赶着回家。我见了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妹夫和我商量买辆面包车吧,我说刚工作钱有点紧张,暂缓些日子吧,但他终没等到我把钱攒够就让马车彻底“退休”了,那马车宿在风雨中。

   继父在他病后,仍然叫我们用最好的草料喂马,用拐杖对着那废置的马车敲敲打打,我说敲什么呢?反正又用不着了,继父就去抚那马,那马温温顺顺地,它仿佛已经懂了继父的意思。

    车轮吱吱呀呀地声音而今仍印在梦里,太多的记忆或许就象马鞭甩出的脆响,早已植入了我的灵魂!马车成了我读懂继父的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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