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杰和他笔下的北洋时代

       （代序）

许秉智

认识刘杰的时候，他还是个商人，一天到晚像只没头苍蝇一样，风风火火地四处乱窜，生意做得也是有声有色。忽然有一天他宣布要离开商圈，我们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竟然真的闭门谢客成了名副其实的“坐家”了，跑回去把自己关进小楼，有板有眼地写起了小说，于是就把他划在我朋友当中的文化圈子里。这些年刘杰连续出版多部小说，从《男人四十》《篮彩描金》，到《今天你过得好吗》和《混子》，一本比一本精彩，而且身后都随附着一批拥趸，尤其是两本小说被导演们慧眼识珠，竟然要翻拍成真人秀，放到大众传播媒体上去，由此可见他的文字功力。http://s10/middle/4fc40913g99dbcb42a909&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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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杰这个人很俗。八十年代经商，他俗不可耐地跟着大家一起下海捞金；时下时兴拍电视剧，刘杰的小说又被搬上荧屏。而且听说最近又和著名制片人邓烨女士一起在捣鼓电影，如果从传统士人角度来看，你能说他不俗？

刘杰又很雅。近百平米的书房里摆着两千年前的古董；条案上的墨汁旁边总有那么几幅精美的行楷，还有一把据说是乾隆年间的古筝；和商人雅聚，刘杰口里从没有钱字——尽管摆在面前的这壶金骏眉价值不菲。

个把月前，突然刘杰将一部书稿摆在我面前：写北洋时期的，算是通俗演义吧，你不是对清末民初的历史感兴趣吗？给提提意见，顺便帮我写个序。

噢？这老小子竟然还在研读历史！这让我再一次认识了多面刘杰。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武汉读研究生的时候，我们学校就是研究民国史的大本营，武昌首义就在武汉，学校的山坡上就座落着黎元洪的墓。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穷学生时代不知去过多少次首义路，爬过多少次黎元洪墓，尽管研读的内容与民国史无干，但也多多少少知道点民国的事儿。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交往多年的刘杰竟然对民国史有研究，而且闲聊时他竟然只字未提。看民国的书就得说民国的事儿，好在这些年工作之余我还愿意读点近现代史，尽管没有成果，但却也有些心得。

北洋这段历史近几年里真的很热，看看时下琳琅满目的新作就可想而知。民国（北洋）史热的原因很深刻，想起来不外乎两种，一是我们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太少太贫，教科书上的自不必说，就是大部头的近现代史也基本把民国一段轻轻带过；另一个原因大家可能更明白，尽管这段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但是真正能够大体弄清真相的，仅是极少数这方面的专家学者，艰涩的文字流传不广，自然少有人知。

刘杰这部书把纷芸复杂而且头绪繁乱的北洋史，用通俗的语言叙述，结合了他刘氏幽默的语言特点，以及有机地综合使用了时下的一些流行用语而贯穿于书中，令人忍俊不禁，以平均每间隔十几分钟便有一个笑点包袱，让读者在轻松中获得阅读快感。尤其重要的是，在这本书中，刘杰巧妙地融入自己独到的理解，且点到即止，在这个时代显得尤其有意义。尽管有些不与人同的观点值得再研讨，尽管他的叙述框架需要继续考究，但这些就像蔡东藩写的通俗历史读物一样，过于苛求显然有失公允。

对民国人物及事件的是非公断一直存在很大争论，但这些争论并不影响后人对史实的叙述。如果我们仅仅局限在某人某事上的争论上，我们何时才能看到这类读物？因此我要郑重地告诉读者，刘杰这本书仅是一本民国通俗演义，不要把它当成学术研究著作来看，只有这样，你才能进入阅读状态，享受历史和文字带给我们的愉悦。

不过我更看重这本书的文字和由此传达给我们的情趣。阅读本来是件快乐的事情，从阅读中获取知识仅是其一，获取情趣才是更多读者的需求，而这本书除了普及民国历史知识外，恰恰能满足普通人士所追求的阅读情趣。

——“理想就像内裤，每个人都有，但不能老是频频地拿出来给别人看！”

——“刺客在背后捅你一刀，你痛苦地回头说，啊，你是……？而朋友在背后捅你一刀，你回头则是惊讶的说，啊，是你！”

——你得研究国王的心理，愿意掏两千美金训练士兵的国王，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千，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做教官的口号儿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

书中这类精彩的语言比比皆是。在历史叙述中夹杂着作者对人生和社会的理解，对历史和现实的认知。这些语言本身就是隽语，恰当地用在史实的叙述之后，让人解颐，更发人深思。仅凭这一点，这就是一本有趣的书，这本书写得也很有趣。

作者本是还是小说家，在叙述史实时充分展现了作者的文笔功力，因此这还是一本耐读的书。且看作者是如何运用自己看家本领的：

——脑袋已经被打爆了，像个散了黄的鸡蛋一样来回地摇晃着

——袁世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彻底崩溃，他的心正被一把尖刀胡乱的捅扎一样，连同他的灵魂一道都给一点一点的捅成了碎片，在漆黑的漫空中飘洒。

——作为女人，说实话隆裕长得有点儿对不大住观众，文明的说法叫做“砢碜”，用今天的话说，超芙蓉赶凤姐绝对没问题，也难怪光绪这么多年没和她生个孩子，就这形象，看一眼都能避孕了。

此类描写用词准确，比喻生动，文字功夫当然是普通历史读物所无可比拟。中国史家从司马迁开始就讲究文彩和细节描写，这样的历史书才耐读。

研读历史从来离不开现代视角，说历史是纯洁的女孩子也罢，说读史可以明今也罢，离开作者当今所处的时代空说历史从来都不现实。这本书的另一个长处就是作者处处用现代视角审视历史，从民国那些有趣的人物和事件中，启发当代人的思考。

——这个时候的袁世凯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我爹是奕劻！这话无论怎么说都很给力，比“我爸是李刚”硬气多了！

——历史不过是数学概念中的一条平行直线，而历史事件才是构成这条直线的点，由这个点儿再带起一个面，从而构成了历史。

——如果真想整某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能从其人身上找出各种毛病来，或者说，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自己无论如何辩解有多么廉洁多么奉公，无疑是在拿大奶子糊弄小孩，只是要看是否真的去查，如果真的要去查的话，任何一桩不起眼的小破事，都有可能成为致人死地的起源。

作者这些话语都是在叙述那段有趣的历史中娓娓道来，读起来不觉得突兀，而又启发人们思考，或发出会心一笑，这些的历史读者才值得当今的读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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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的可读、耐读、值得读还不仅仅如此，如果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精神秘史，历史同样也是如此。在叙述清末官场时，作者一句“要么忍，要么残忍”，真是道出了整个民族的特性。近期正翻阅梁漱溟的《中国文化要义》，在总结中国人的特点是，坚忍和残忍从来二合一，作者从历史中得出的结论，与此正相吻合。

此外，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对历史事件的披露，作者都汲取了好多现代研究成果，好多与我们以往的理解大相径庭，这些也是当今读者值得一读的理由。

作者让我给这本书作序，本已诚惶诚恐，拉拉杂杂写下自己的读后感。相信刘杰的北洋史还要继续热下去，他的这个系列也要继续陪伴大家。从书中我们认识了民国，同时也认识了另一个刘杰。

2011年1月15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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