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的价值真的在于创造财富吗

“对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流见认为，只有战争才属于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殊不知，做企业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由于大自然被无辜卷入，做企业更可能导致一将功成万物枯。战争就是战争，商战也是战争，共同本质都在于零和博弈。一切不能够零和博弈的事都是战争，任何不能够复制的人都还不是真正的好人。

——题记

很欣赏“藏锋”的艺术或境界，但合上《藏锋——刘永好传》的时候，脑海里萦绕的却不是藏锋。并非说 刘永好先生不能够藏锋，个人非常相信，凡是起于草根的大人物，多半是能够自然藏锋的，因为对真正的草根大人物而言，低调谨慎的人格多半是嵌入“基因”的。纨绔子弟当然可以接受“温良恭俭让”的教育，但事实证明，如果没有现实经验的强化和刺激，常常难以刻骨铭心，这或许正是“从来纨绔少伟男”的重要原因吧。

脑子里盘旋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企业家的价值究竟何在？在很多人看来，这不是什么问题，答案已经很经典：企业家的价值就在于为社会创造财富。尽管包括慈善和公益在内的社会价值正成为时尚，但主流的观点还是认为企业家的最大价值就是为社会创造财富。用有理论感的话来说，企业家就是提供财富“帕累托改进”的人，他们如果不能为别人和社会提供财富增量，别人凭什么同他们进行交换呢？他们又怎么获得财富积累呢？

这是所有的企业家几乎都不否认的，多年前跃上“福布斯”富豪榜时，马云就表示：“说实话，我并不关心在财富榜上排名第几，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自己所在的企业能为社会创造多少财富。”奢侈甚至炫富确实算个社会问题，但不登大雅之堂，下三流，为真正的企业家所不屑，马云曾明确说：“我觉得我个人不是富豪，我现在所需求的依然是一天三顿饭，睡觉三尺床，和以前月薪88元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永好先生也不例外。尽管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身价千万，完全有资格享受，但刘永好还是非常朴素，出差在外舍不得住高档一点的宾馆，以至于其夫人向外界坦言：刘永好没有消费财富的欲望，只有创造财富的兴趣，除了干活，就是工作。据说在一位同为企业家的朋友的开导下，刘永好后来对自己的生活标准略作调整，但还是觉得别扭，曰：“总不能每天买手机买汽车吧？也就吃，能吃多少呢？”

刘永好的朴素无疑值得肯定和倡导，所有企业家的朴素都值得肯定和倡导。人们对这一点已司空见惯，几乎众口一词，但实质上，这背后存在一个巨大的悖论：既然企业家们一个个都认为自己的价值不在于消费财富，那为什么企业家们却要让别人和社会去消费财富呢？借用马云的话讲，既然人的需求就是一天三顿饭，睡觉三尺床，月薪88元也可以过得好，为什么你马云却要让阿里巴巴的员工去努力赚取每月8888元甚至每月88888元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为什么这里会有双重标准呢？

难道企业家们口是心非，表面上提倡朴素，实际上穷奢极欲？这是完全可能的，从来不乏暴发户，以炫富甚至暴殄天物为荣。近些年来，中国人炫富已经臭名远扬，甚至还有买车把女车模也一并“买”下的现象。但从逻辑上讲，朴素并非只是美德，而确实是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江苏华西村原村支书吴仁宝先生有句座右铭，现如今也是整个华西村的座右铭：“家有黄金数吨，一天也只能吃三顿；豪华房子独占鳌头，一人也只占一个床位。”道理最为朴素，没有谁不明白，没有谁能反对，人的物质需要和享受的确有限，因为人的身体原本有限——马云说“和以前月薪88元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夸张！作为2010年“福布斯”排行榜的中国大陆首富，宗庆后自称一年的消费不超过5万元，应属实情！

也有可能，马云让阿里巴巴的员工去努力赚取每月8888元甚至每月88888元，目的并不在于每月8888元甚至每月88888元所带来的财富消费，而也在于财富创造。可问题是：大家伙都一股脑儿创造财富，图的是什么呢？与历史上的某一个时代比阔，还是与太阳系甚至银河系的某一颗星球比阔？更要命的是，人类创造财富的游戏并非无中生有的魔术，而是以改造和剥削大自然为基础的，无意中假设了资源无限，可事实是，大自然能允许的折腾是有限的，今天的人类已陷于严重的“生态赤字”。

企业家们认为自己的价值不在于消费财富，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对的；企业家们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社会价值，这一点也毫无疑问是对的。错误是在于，财富创造并不构成真正的社会价值。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社会价值呢？这是一个常被讨论的问题，时代不同，理念不同，身份不同，答案不同，似乎没有个正确答案。但实际上，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社会价值或社会价值有多大，办法很简单，就是看能不能复制——要是连复制都不可能，谈何社会价值？

比尔·盖茨有没有社会价值？按流行的说法，盖茨的社会价值相当的大。但能复制吗？盖茨的成功不能复制，多少公司被他所创办的微软一一击败，不客气讲，也是血染“红顶子”；盖茨的生活也不能复制，尽管过得俭朴，甚至有点吝啬，但位于西雅图市华盛顿湖畔的超豪华别墅还是令人“高山仰止”，占地6600平方米、7年时间精心打造、造价高达9700万美元——都这样造住房，全美乃至整个地球能容纳的人恐怕屈指可数。这当然属极而言之，但的确像盖茨一样，通常所谓的社会价值实质上都是零和博弈的结果，不仅不可复制，而且必定建立在别人失败和牺牲地球的基础上，充其量算个人成功。

唐人曹松有诗云：“对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流见认为，只有战争才属于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殊不知，做企业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由于大自然被无辜卷入，做企业更可能导致一将功成万物枯。战争就是战争，商战也是战争，共同本质都在于零和博弈。一切不能够零和博弈的事都是战争，任何不能够复制的人都还不是真正的好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美德！我拥有美德，也希望别人拥有美德，只有美德超越零和博弈，美德才构成真正的社会价值。还是古圣先贤说得好：“太上有立德，其次是立功，其次是立言，虽久不废。”为什么把“立德”摆在“三立”之首呢？不仅因为立德是立功和立言的根本，真正立德才能够真正立功和立言；也因为立德是可复制的，也是可持续的，用经济学的话语讲，在人际博弈中，立德才是真正的帕累托改进。

企业家真正的价值应当是在于通过做企业而体现的企业家的道德功夫与境界，尽管这一点往往被人忽视，甚至被企业家本人所忽视。在商战不可避免且硝烟弥漫的今天，很赞同《刘永好传》的主标题“藏锋”，突显和强调了美德的重要。永好先生的“希望”事业非人人可复制，更非人人可成就，但藏锋的美德，每一个人都可以学习，也应该努力去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