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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供图：冯浩然

采访：刘惠芬

 

• 采访手记

对于21岁的冯来说，人生如一辆喷薄行进的蒸汽机，驶过一个四通八达的中转站，一个扳道就改变了他的方向。挡不住的内燃动力，驱使他沿着轨道一路冲过去。

 

我申请政治避难后，法国政府通知中国政府说：“这个人你不要动了，他受我们的保护。”

当年公派出国，护照都由使馆保存。我出事后，中国护照、生活费什么都没了，而且还进了中国政府的黑名单。中国政府要求说：“既然冯要求政治避难了，那就不要逗留在中国留学生附近，到一个没有中国学生的地方去吧。”

朋友建议我先到法国中部去躲一躲。但待了一段时间感觉不行呀，不能这么藏着不干活白吃饭啊，什么都没有了，因此我就出去打工。以前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现在出了这种事，而且在那偏僻的地方，只能到中国餐馆洗碗、葡萄地里做农工。在大城市也教过中文，翻译中医资料，录汉语发音磁带等等。各种各样的杂事都做过，各种各样的生活都经历了。

这样过了半年，到9月份我就到另一城市去继续读书了。法国政府秘密给我发了一个奖学金，资助我但是不许公开说，因为不能和中国政府闹翻。我有一个难民证，可以到其他国家旅游，但要是回中国，法国政府就保护不了啦。就这样，我开始自己管自己，当时我的功课还不错，学“电脑和企业管理”专业，得到硕士文凭。后来通过在国外工作的亲戚，我才慢慢与家里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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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在法国政府秘密资助下到另一城市去读书，在学生宿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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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情侣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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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在巴黎实习

 

    

 

    1985年我毕业时，先在布尔公司实习，后工作了几个月，然后到另一家大公司工作。在布尔公司实习的时候，公司就想请我到北京做代理。当时布尔公司在欧洲是IBM的竞争对手，准备把电脑及芯片卖到刚刚开放的中国去，需要一个会讲中文、英语和法语，即懂管理又懂电脑的人。公司的内部招聘广告登了大概一年，也没聘到合适的人。后来我导师建议我去试试，虽然我知道自己回不去，还是好奇地去试了一下，想了解一下行情。

 

    布尔公司对我很满意，说没想到内部还有合适的人选。他们说给我双工资，在北京的民族饭店租两套房子，一个办公，一个家用，而且每个家属每天有500法郎的补贴。当时我算了算，如果我年纪大了，想退休的话带着家小在北京，那日子是很好的。但是当年我很年轻啊，才25岁，而电脑发展很快，我到北京泡两年的话就落伍了。另一方面，如果真是值得回去呢，唯一可能就是入法国国籍，以法国人身份回中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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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参观德国Hannover CeBIT 电脑展览

 

    但我一直不想入法国国籍。从当时中国环境讲入外国国籍没有什么光荣啊，尤其是从我父亲和我家人的角度看，入外国籍是一件很丑的事。这是家里的传统吧，我没有入籍的想法，也没有这么做。当时在法国的中国人很少，我家里不希望我跟外国人结婚，生个混血儿，这在当时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我母亲说：“找个中国女孩子结婚，或者回来给你介绍一个。”

    我说：“法国中国人很少。我回不来，女孩子也等不了”，等到后来她们也都结婚了。

    我母亲又说：“在那边找个亚洲女孩子也行吧？”

    80年代法国有很多越南难民，逃难过去的，视婚姻如买卖。我觉得结婚应该是有感情基础的，是有计划的，是要过日子的，并不是为了钱而在一起。所以就找不到合适的越南人啊。

   

    很久以后有偷渡过去的温州人，母亲又说：“可以找个温州人啊？”

    我说：“巴黎的温州人? 这个合不来，人生观不同，谈不通，有时还不会讲普通话。”

   

    我后来和温州人有些来往，他们有电脑或管理问题我就帮忙，然后留下来聊聊天，复习一下汉语。同居在法国很流行，比如现在的法国新总统没结婚，可有家，与女友同居。我也不是一直独居，但每次开始时，我总是跟对方预先说好：“我们是不结婚的，我是要回中国的。”总之家里的态度是：娶个外国太太？这是不行的，同居就勉强了，原谅我了，但是不要有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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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在巴黎家里过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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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 与女友在King Club过新年

KING CLUB是当年巴黎有名的私人俱乐部，客人大多是老话剧演员，老歌星，老影星...及长途航班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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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深圳代表团访问Epernay(香槟酒产地)市政府，在两市副市长交换礼物的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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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与女友在黑海舰队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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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在卢浮宫前 

 

 

  “叛逃”法国30年（未完待续）：

    1. 第一批公派本科留学生

    2. 政治避难

    3. 法国的临时生活

    4. 漫漫归国路

 

    相关链接：

    毕业30年：清华1978级实录 http://blog.sina.com.cn/u/210405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