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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良回忆录(十)
一年一度的全国象棋个人赛结束了,我们几个回到了哈尔滨。一同从广州回来的还有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万思元、广州文教中心主任白云,他们从广州调到哈尔滨市工作。
白云调到哈尔滨市的职务是卫生局局长,万思元则任体委第一副主任。万思元这个人十分喜爱象棋,对象棋事业更是热心,在广州时杨官璘就是在他的帮助下调入棋队的。当时黑龙江专业棋队基本上没有,万思元一到任就开始着手组建黑龙江省棋队,我也是在这时被调入棋队,成为专业棋手的,紧接着省里开始筹备1959年的省运会和全运会。
当时全运会棋类项目规定,每个省只能派一名选手参赛,这就是说我和张东禄只能上一个。那时黑龙江省只有一名国际象棋运动员,水平很低,1958年的全运会排名倒数第几位。我和张东禄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和他还互有胜负,而且没过几天,那个下国际象棋的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这样体委就考虑我们中的一个改下国际象棋。虽然象棋与国际象棋也有相通的地方,改行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但又让谁去放弃下了十几年的中国象棋呢?没有办法,体委为此安排我们进行了一场十局赛,胜出者继续下象棋,如果谁失败,谁就得改下国际象棋。这样的比赛气氛一点也不比正式的比赛轻松。
十局赛并未下完,因为下到第七盘时我已取得了四胜三和的战绩,胜券在握,张东禄回天乏力,只好去改下国际象棋。
由于我隶属省队,所以以教练的身份带着李仁纪、李守卿、刘广荣等人到市体委集训。因为下国际象棋的只有张东禄自己,他就一个人去苏联俱乐部练棋,那里有许多苏侨会下国际象棋。
在市体委集训的时候,每天早晨我们都要进行跑步锻炼,从道里区买卖街一直跑到松花江边,然后再从江边跑回来,全程大约有五公里。刘广荣在棋队里最年轻,看上去身体也不错,可实际上体质并不好,每天跑到江边就跑不动了,他就花五分钱坐电车回来。
刘广荣为人十分孝顺,资质也不错,是个很有希望的棋手。可惜60年代死于一场车祸,死时只有二十多岁,如果他活着,现在棋坛上也该有一席之地了。
一个好的身体对棋手十分重要,我们就这样一边练棋一边锻炼身体,调节自身的状态。我的身体一直不错,在棋队里属于运动健将。我喜欢打乒乓球,篮球打得也不错,当时我还能做扣篮动作,曾经代表省直机关参加过篮球比赛,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夏天时棋队做了一次出访,应邀去安徽合肥参加一个九省市邀请赛,这场比赛何顺安和李义庭都参加了。
我们乘车先到蚌埠,然后换车去合肥。换车的时候我们几个棋手在当地的一个饭店吃饭,主食点的是馍。我们也不知道馍是什么东西,等服务员把馍端上来,可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那馍的颜色黑黑的,看上去很脏,一问,原来都是用地瓜面做的,也不知道里面还掺了什么其它的东西没有,我们一看都吃不下去了。
当时安徽的经济非常落后,到处有人在讨饭,那时讨饭和现在不一样,人都很纯朴,都是实在穷的不行了,讨饭只是为了生存,看上去的确很可怜。现在乞丐都是只要钱,一个月都不少挣。我们把吃不了的馍都分给讨饭的了。
到了合肥以后,我们住在江淮宾馆,供餐时宾馆的服务员问我们吃不吃馍,我们一听“馍”字吓得都不敢要,心里暗想省会也吃这种东西。后来看到别的桌子上点的馍都是白面的,才知道这里的馍都是富强粉做的,根本不是吓坏我们的那种地瓜粉。
在安徽下的是友谊赛,赛程较紧,一共有十多轮比赛。我的成绩还好,同来的刘广荣就很不理想,除了和李义庭、何顺安二盘外,其余的全都输了。比完赛我们直接回了哈尔滨。
从安徽回来没多久,全运会预赛就开始了,预赛一共分四个小组,每组取前两名进入八强。八强中有两个人我记不起是谁了,其余六个是杨官璘、李义庭、刘剑青、何顺安、武延福和我。比赛打单循环。
开始我就碰上了杨官璘,双方下得较谨慎,这盘棋和了。最后杨官璘以不败的成绩获得第一,我和李义庭以不败的成绩并列亚军。这次比赛中我和李义庭的那盘棋被《体育报》、《北京晚报》、《新民晚报》等联合评为“最佳一盘棋”,这也是全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评选最佳。比赛结束后,杨官璘、李义庭和我分别做了一场冠亚军表演赛,李义庭双炮过河车输给了杨官璘。我后手对杨官璘形成了车炮卒对他车炮缺仕相的残局,由于时间关系我走了一步软着,把这盘棋下和了。(待续)
王嘉良回忆录(十一)
1959年全运会我代表黑龙江获得两项亚军,回到哈尔滨后,省委领导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并对我省棋类发展做了一些指示,如将来组建棋院等,这也是当时领导提出来的奋斗目标。
由于1960年有团体赛和个人赛之分,团体赛我们人手不够,就在组建棋队的同时把朱贵森和蒋长海调来集训。这时杭州有个邀请赛,去的人有国际象棋的张东禄和李泽民,象棋是我和朱贵森。这次出访路过上海,和上海队进行了一场对抗赛,朱贵森下得还可以,赢了当时还未成为全国冠军的胡荣华。上海比赛结束后,我们就去杭州参加五省邀请赛,而此时正是胡荣华崭露头角的时候。同时应邀参赛的徐天利和孟立国与我谈起了胡荣华,认为他比较有前途,可以培养,我说对,在上海时我和他下了一盘让先的棋,他赢了,我对他印象很好,这孩子反应快,很机智,的确很有发展。徐天利介绍说:“这个孩子很好,但就是有一样,顺炮稍差一些。”因为徐天利和何顺安等南派高手后手喜走屏风马,健细致
,不擅走对杀激烈的顺炮布局。当时北方顺炮非常有名,1957年个人赛我后手顺炮胜过李义庭,1959年全运会对杨官璘也取得了优势。而胡荣华在五省邀请赛中要碰到擅走顺炮的刘忆慈,所以由孟立国做介绍人,让我收胡荣华为寄名弟子,教一教顺炮的布局。当时我就说不想收徒,因为我教棋从不随便敷衍,
所以收徒也不能随随便。孟立国说:“哪能随随便便呢,咱们可以正式拜师,立下字据
。”我就拿了一个杭州针锈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愿拜在王亚军门下,做寄名徒弟,下面胡荣华和证明人孟立国的签字。签字地点就在杭州灵隐寺所在的北高峰。拜完师后我给胡荣华详细讲解了顺炮的布局,结果胡荣华在五省邀请赛上一鸣惊人,获得冠军。
回到哈尔滨后开始准备参加1960年的团体赛,组织选拔。结果是我坐第一台,第二台是朱贵森。武汉有个陈家宽,他的工厂分厂设在哈尔滨,他在选拔赛中获得第三名,所以由他坐第三台。当时全国共有26个省市参加团体赛,第一种子队是上海队,第二种子队是广州队,至于怎么选第三支种子队,有人提黑龙江,有人提湖北,黑龙江队有我,湖北队有李义庭。但
因为黑龙江队的陈家宽曾在全国少年赛中打过第三名,所以最后黑龙江队以此为优势成为种子队。
我们第一场对河南队,河南队属于弱队,坐镇第一台的是张品山,布局我走的是后手顺炮,
并很快反先,我认为肯定赢了,总留心第二和第三台的战况。没想到一分心,走得不好,让
他把我赢了。这时第三台的陈家宽已经赢了,胜负就看第二台朱贵森的了。当时朱贵森已经
走成了车马三兵对车炮双象的残局,怎么走都赢了,我在门口向屋里张望,心想对方怎么还不交棋呢?这时我看到朱贵森的表情突然一愣,我想这棋都赢定了,你还发什么愣呢?原来朱贵森走了个大漏,被对手闷宫将死了。
河南队胜了这一场后,河南省委书记接见了河南队员,并且设下庆功宴,河南《开封日报》
也大肆宣扬。而我们输了这场不该输的棋,心情十分坏,也影响了以后的比赛。陈家宽除了
对河南赢了一场外再也没赢。我个人成绩虽说不错,但团体成绩始终上不去。最后一场比赛
朱贵森对武延福,他只要能下和就可以进个人赛决赛(按团体成绩,第一台取前十名,第二
台取前七名,第三台取前三名参加个人赛),可他心理压力太大,和棋走输了,无缘个人赛
。
团体赛结束后休息了一天,全国个人赛开始。
我一开始就连胜刘忆慈、蔡福如、胡荣华和黄国棣。而这四轮其他选手的最好成绩是二胜二和,我积分领先。
第五场比赛我对李义庭,走到如图局面,我走了兵七进一,想稳健一些,和了就算了。其实
我应该走马六进七去卒,而我当时对这个变化已颇有研究,但考虑到将形成对杀局面,由于求稳心理作怪,我选择了兵七进一的变化。最后虽然形成和棋局面,但是我没走好,输了。输了这盘棋我非常后悔,晚上也没睡好觉,总想着我要是进马该多好。现在
看来当初的确应该上马,在这之后的个人赛中我和李义庭又走成这个局面,我上马赢下了那
盘棋,这是后话。
这盘棋可以说对我以后的比赛十分重要,在倒数第二轮时我遇上了朱剑秋,当时比完九轮后
,胡荣华、何顺安、杨官璘都积12分,如果我胜了,也积12分,最后一场才有获得冠军的希望,所以对我来说只有赢了这盘棋才行,而朱剑秋为了名次则一心求和。我当然不想与他下和,在略有优势的情况下强行攻杀,结果反倒输了。如果当初对李义庭那盘棋没输,我也不必一心求胜
,下得如此强硬,他想和就和嘛。
最后一轮对孟立国时我已无心恋战,一个小时就败下阵来,结果这次个人赛胡荣华第一,何顺安第二,杨官璘第三,朱剑秋第四,我仅获得第十名。(待续)
王嘉良回忆录(十二)
1961年由于国内自然灾害,没有进行全国赛。省里为参加下一年团体赛组队做准备,但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国际象棋队人够了,围棋队也来了聂卫平,只有象棋队缺人。
为了练兵,哈尔滨搞了一个六省市邀请赛,在哈尔滨旅社(马迭尔宾馆)订了房间,同时也发出了邀请。参赛的有东北三省、上海、江苏和湖北。发出邀请后,6月,各地棋手都来了,我是黑龙江队教练,领队是潘金闰。棋手们住的地方离松花江很近,可以去玩,很方便。比赛还没进行几轮,孟立国又编了个顺口溜:横扫江苏三怪,力斩上海三妖。原来李义庭在前几轮的比赛中一路狂胜,连赢了何顺安、朱剑秋、胡荣华还有江苏的三个棋手,这样李义庭的积分也就遥遥领先了。在第6场比赛时我遇上朱贵森,如果我赢了他就有争夺冠军的希望,我就和领队说:“朱贵森是我学生,这盘棋怎么下。”领队说:“你们也别用计时钟了,快点下完就行。”领队的意思是让朱贵森让一盘棋,好让我有时间养足精神,第二天对付李义庭。我一听领队这么说,这盘棋也没怎么考虑,拿起来就下。结果没想到,朱贵森拿了棋半天不走一步,我心里还想,不是说快点下完吗?怎么回事?但我还没太在意,不料朱贵森可不客气,抓住我的毛病就把我赢了。我觉得很生气,去找领队说:“你要是说不让棋,真下也行,怎么说好让棋结果又变卦了?你怎么跟朱贵森谈的?”领队也很生气,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谁知道……”
这次比赛朱贵森和李义庭之间下和了,由于胡荣华、何顺安他们上来就被李义庭压住了,而且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重大比赛,所以也没有太认真下,最后朱贵森得了个亚军。其实这次他不得亚军还好,得了亚军就骄傲了。比赛中他赢了韩福德一盘,赢完后我跟朱贵森说:“你虽然赢了他一盘棋,但并不代表你的实力比他强,韩福德的棋要比你好一些。”可是朱贵森却不这么想,他这次得了亚军,而且还下和了李义庭,可能觉得很了不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李义庭和他下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盘了,输了都是冠军,所以也没必要非要赢他,简简单单和棋就完了。这次比赛结束后,长春又举办了个邀请赛,南方的棋手都回去了,参赛的是东北三省的棋手,一共有九个人,朱贵森打了个第九。1962年孟立国来信,邀我去广州参加邀请赛,我、孟立国和韩福德组成东北联队,对广州的杨官璘、蔡福如和陈百祥。这次东北联队大胜广州队,因为广州队的陈百祥输棋太多。当时是在公园露天表演,观众都指责陈百祥,说广州队都是因为他才输的。由此可看出广州那里的地方观念很强。
当时有一盘棋挺有意思,在比赛前,我和孟立国曾对一个顺手炮的布局做了研究,结果在比赛时韩福德对蔡福德的那盘棋就是顺手炮,而且变化也一模一样。走到残棋时韩福德剩下马炮,比蔡福如少两个兵,而且缺相。这盘棋用了八个多小时才下完,是一盘和棋。下完棋韩福德就对我和孟立国说:“你们研究的这个布局也不实用啊,虽然我得了个先手,可是少兵少相,好不容易才和下来。”我说:“这盘棋也就是你能下和,我要是遇到这种残棋早就输了,不过要让我从前半盘开始走的话赢的机会会很大。”孟立国说:“这个开局的形势太好了,是大先手,赢定了的棋。”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我们三个人的棋风不同,对棋的理解也不一样。孟立国认为这个布局获得大先手,是绝对优势;我认为这盘棋后手反先,形势不错,好下;韩福德认为虽然有先手,但少兵少相,亏了。我和孟立国是攻杀型的棋风,韩福德则细棋极具功力,要不然这样的残棋也无法和下来。
离开广州我们去杭州,在杭州比完赛后又去了上海,在上海又和上海队比了一场,上海队有何顺安、胡荣华和朱永康。这次比赛我四胜二负积8分获得冠军,孟立国和韩福德积7分并列第二。这样,东北联队以绝对的优势大胜上海队。
这次南下比赛,朱贵森由于已经转业了,所以没去,主要原因是他在团体赛中成绩太差,自己又骄傲,和领队关系闹得很僵。
1962年的全国赛在合肥举行,有26人参加,下了25轮大循环。这次比赛还剩两轮时,杨官璘积36分领先,李义庭、胡荣华同积35分紧随其后,就在这轮,局势出现了转变,李义庭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何顺安逼和,而杨官璘在这一轮也没能赢我,胡荣华却战胜江苏戴荣光,积分一下就和杨官璘相同了。
最后一轮比赛,胡荣华和杨官璘为了夺冠,抱着必胜的决心同时拿下对手,于是积分相同,并列冠军,这也是全国赛历史上惟一一次天有二日的现象。(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