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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后,白洁问剑春什么事,剑春说明天要去省城面试。白洁说他正好也想去省城看看。剑春说是得早些行动。于是两个人先准备好几套材料,再上街理发、洗澡,又去买了两套便宜的深蓝色西装,选两条较艳丽的领带。武装齐全后,发现果然面目一新,十分帅气,同学们尤其觉得白洁变化最大,都说白洁穿西装的样子比平时不知要帅多少倍。剑春也发现白洁其实非常俊俏,身体虽然没有他高,但也不矮,身材也适中。不过,剑春对自己也很满意,镜子里的他比他实际想象的要好看多了。
其实,剑春也不是一点后路都没有,他家在农村,除了尽力供他上学,帮不上其他的忙,但他在地区重点中学读过书,代表学校参加过一些比赛,给当地一些人留下过印象,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高考时发生的那件事使他高中女同学成燕的父母一再表示要帮他。成燕的父亲就是当地公安局的成局长,成局长要出面的话,进当地比较好的单位就不会有问题。但是,剑春开始就不愿意,那件事对他人生造成的影响太大,想起来都不舒服,又怎么能利用呢,即便是好事,过后让人报答也绝不是他的为人原则,何况那件事以后为了白洁的事也找过人家,人家也已经帮了很大的忙。确实,没有成局长的出面,导致白洁父亲死亡的肇事单位能180度转弯吗,不仅一次性赔付了六万元,而且主动承担白洁的上大学费用,还同意毕业后进单位上班。按照剑春的本意他是不会找成局长的,但是,那时才进校两个月,看到本来还比较活泼的白洁从家里回来不吃不喝躺了几天后在理东西要回家,一问才知道他父亲给车撞了,肇事单位只给了两千块就不管了,家里告状无门。白洁抱着他哭的,这使他发誓说一定要帮他摆平此事。现在想来他的话不仅是安慰,不仅是因为年轻气盛又出于一时激愤的一种狠话,其实也有一定道理,因为白洁家本来就在他一个地方,在他熟悉的人里面有人要帮忙的话,近水救近火,是能帮上忙的。然而后来的情况却不是他想象的简单,肇事方也在找,而且直接找了交警队,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根本不能与他们等量齐观。于是他所找的人建议他找更厉害的人,最好是直接管交警的。他犹豫再三,万般无奈,只得给成燕家打电话,她母亲接过电话后立即打给她父亲,成局长马上派车把他和白洁接过去了,问了情况后,当着他们的面给交警队打电话,从此局面大变。这份情意对白洁家是绝地逢生,对他剑春当然也绝不仅仅是面子。如果是剑春自己,天大的事他都不会找的,因为在他潜意识中其实挺讨厌这种呼风唤雨、能量巨大的当官的,所以白洁的事他对成局长并不只是感激。他当时想,尽管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既然人家已经帮了,就算自己要的补偿吧,这件事就算完全过去了。后来成家鼓励成燕接近自己,成燕主动跟自己恋爱,虽然使他对成家特别是对成局长的感觉有所冲缓,但这个想法一直没变。更何况现在成燕与自己的关系还不知道怎样呢。
所以,剑春不是没有后路,而是自己不想要这条后路。然而,与完全没有后路的人相比,这种情况毕竟让他心理上要好受些,同时,正如李宏伟他们说的,他自身条件确实还可以,这也给他带来了相当的自信感。他现在考虑的并不完全是“过了这个村,没了那个店”的问题,他知道,即使那家建材公司不要他,后面还会有很多机会在等他。他考虑的是假如人家不要他,他会很没面子,特别是当着一直让他照顾的小学弟白洁的面,他要尽力避免这种尴尬,即使不进去,也应是自己拒绝进去,而不是被人家拒绝掉。因此他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里还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专业书。
白洁那边是八字没一瞥,这次纯粹碰运气,所以一个晚上反倒睡得很香,第二天还是被剑春喊起来的,结果东西还没完全理好。两人匆匆忙忙赶到汽车站,等坐车到省城时已经中午了,再找到那家建材公司,主持面试的人已下班,听说2点半才上班。他们只得在面试者等候的大厅里找两个位置坐下休息。
大厅里坐着很多的人,乘着这个机会他们与其他人相互打听,了解情况,好在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了。这里面有很多重点大学来的,有的还是研究生,大多数都说英语过了六级,计算机证书都是国家部门颁发的。一位来自南京的学生还说,公司只招35名,而现在等候的就有好几十,上午已经面试几十了。剑春听了心里发凉,自己的证书是不少,多数却是学校发的,少数才是省里发的,国家发的只有英语四级一个。还要命的是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学校,估计用人单位知道的更少。剑春这才意识到高考时的那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当时看到平时成绩比自己差的同学进重点大学,还在心里说,反正都是本科,只要自己像过去一样勤奋,这种差距会消掉的。在大学里是拼命努力了,但差距一点没变,还扩大了,因为学校从来就没要求过考级、考证的事,连考研都没鼓励过,只是一味强调专业思想,平时则老是搞什么文明创建和卫生检查。学校的人情味是浓,但管什么用?!
白洁见剑春不高兴,便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吧。剑春也不想让白洁看出情绪,就随他走出了大门。两人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条,吃了起来。
白洁见剑春还是没话,就自言自语道:尽吹,谁见了他们的证书,就是有又怎样,说不定假的呢。剑春睁大眼看着他,突然发现他再也不是当时抱着自己哭的小学弟了。剑春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好过了些。白洁见剑春脸色好了些,心里也高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重新回到了公司的大厅。
里面的人出来了,剑春把材料递给了他。一个多小时后,里面的人喊他进去,他在那个人的指引下,进一个房间,在一个座位上坐下。他的对面坐着三个穿西装的人,他们边看材料,边提问题:何时入党的?喜欢什么?有没有对象?问完后,三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坐在中间的一位就说,好吧,一周后到学校听消息。
剑春准备的许多问题一个都没用上,出来后白洁问他怎样,他说弄不清,这样的面试是让他有些糊涂。他与白洁走出公司大门后想起来应叫白洁也递材料试试,正当他想拉白洁回去时,BP机响了,一看是系办的,就去电话亭回电话。
“面试过了吧,感觉如何?”陈主任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面试过了,但感觉不出来。”剑春照实说。
“估计公司那边没问题,关键看你自己。你再看看,我这边才了解的情况是效益暂时还可以,但管理有些乱。所以你再打听打听,同时也跑跑别的单位。”
剑春很想问“您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熟人”,一想不妥,就说:“行,我再跑几家,不过,如果这家可以进的话,能不能加一个?”
陈主任略微停顿了一下说:“好,就让那个同学也试试。”
剑春说的时候,白洁用手捣他,放下电话后,白洁说:“罢,你自己都没搞定,管我干吗。再说,都进一个单位,有什么好的,两个人再在一个部门,你还让我活不活啊?”
剑春说:“我欺负过你吗?”
白洁说:“比欺负还厉害,有你在身边,我放不开。不过,没你在,我也不行。”他怕剑春误会,立即又加了后面一句。
剑春说:“还挺恋我呢,那你的意思呢?”
白洁说:“在一个地方,找两家单位。”
剑春觉得这次出来发现了白洁的另一面。
“但已经跟陈主任说了,你还是试试,究竟人家怎么要,我们怎么进,到时再说就是。”剑春劝他。
于是两个人又进去,递上白洁的材料。没多久,还是那个接材料的人把白洁引进里面的房间,重复着刚才的程式,5分钟样子,白洁就出来了。
剑春问:“他们问专业问题了吗?”白洁说:“没有,怎么这么简单啊。”剑春笑着摇摇头。
当晚,剑春找到了在这里一所大学读书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和白洁在那里过了一夜。同学说那家建材公司也到他们学校要人了,只看到广告很多,好像还可以。
第二天,两个人又到人才市场跑了一圈,找了几家单位。一家经营办公设备的公司吸引了他们,就把材料递给他们。那家公司的人事经理很精干,好像毕业也没几年,看了材料后,分别问了他们的情况,问得很细。剑春有了第一次面试的体验,又感到自己条件可以,所以回答得很从容,有的地方还做了一些发挥,如说到入党的时候,特意说在中学入的,说到实践经验的时候,强调了多次在社会活动中获奖,等等。白洁虽经过了一次面试,但在学校一直是普通同学,没有什么可以特别说的,所以还是有点拘谨,话不多,只是一问一答。提问结束后,人事经理说的话与那家建材公司的一样:一周后从学校听消息。
俩人又出去转了几家,一些民营单位说愿意考虑,但不转关系,较大点的国营公司说他们首先考虑研究生,招不满才要本科生。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确实感到研究生、重点大学毕业生和拥有各种证书的毕业生更受欢迎,同时,从他们的口气中也确实感到自己学校的知名度太小,有的根本就不知道省内还有这样一所高校。
到了快下午的时候,他们觉得再转也没多大意思了,带的钱也不允许再转下去了,于是决定乘车回家,过完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