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一个晚上，心绪凌乱。其实并没有遇到多少大挫折。但似乎突然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心底有一只暴躁的兽，试图挣开枷锁，冲撞出来。

室友都早早睡了，我在网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时看到那个女子的签名。拂意事休对人言。

一时怔然。

印象里，全句似是出自《菜根谭》。花开花落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你指着一杯水对旁人描述——水。刚从饮水机接的。无味。近三十度。他兴许会一脸茫然地点头，兴许还会挺给你面子地回一句嗯，表示理解。然而，他当真对这杯水会有什么了解和体会？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拂意事，费劲了口舌，也不会收获什么理解。不过是给他人图添烦恼罢了。你自个尝过的酸甜苦辣，如何苛求旁观者的味蕾作出反应。况且，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说出来，就能解决。也不是发泄了，就一定会觉得好受些。倒不如睡一觉，醒来，该怎么过，仍怎么过。一点点琐碎的欢喜与悲愁堆叠，便是生活。

如若可以，或许我更愿意，将所有惊喜的瞬间分享于你——

在生活区的偏僻角落找到一家很有格调的生活馆。里头有不少让我在第一眼便喜欢上的手工物件。陶瓷杯碗、原木储物盒、手工皂、小铜镜、精致漂亮的明信片和心情便签……店主是一个青年男子。话不多。总会播放一些治愈系的纯音乐。

听室友说起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店面是纯白的风格。干净简洁。可以在那里观看小电影，自己带片子或与店主预约。暗自决定什么时候，或是独自前去，或是招呼一两个愿意同往的友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手捧一杯咖啡，共看一部影片，就这样，安静闲适地打发掉一个下午的时光。

无意间发现一个心仪的网站。网站的名字叫做时光（Mtime），是一个专业的电影社区。在那里，可以看到最新影讯，可以查询到自己想看的片子在各家影院每一日的放映时间，也可以浏览各种影评。最令我喜欢的是，那里对于个人页面的设定，方便而又自由。

终于买到一本属于自己的圣经。某个晚上有在做兼职的学姐来宿舍推销书。对她带来的书册兴趣缺缺，探头去看书单，不经意间竟发现有圣经，立刻订下。隔日中午，书便送来了。黑色牛皮封面，上书金色的圣经二字，简约而庄重。书页极薄，总让人觉得，一不留神就会弄破，于是翻页时便会格外小心，倒有些珍重的意味了。扫一眼目录，前一半是旧约，后一半新约。目光触及那些熟悉的字眼，有种难言的感动——这到底是我多年的渴盼。或许，这种渴盼本身的意义在某种方面已经大于书。

……

我其实并不确定，你是否会有足够的耐心听我碎碎念。你或许无法从我苍白的描述中体会到我曾有过的欢悦。但我仍然觉得，将让我快乐的事物告诉你，这个过程，便很美好。

这阵子，听很多人对我说，你现在拥有的是我最留恋的时光。我多想回到大学里，单纯地生活着。

我轻笑。

那么或许我也该去告诫我的学弟学妹：大学生活很是忙碌，并非传说中的那么清闲。且算得上是半个社会，远比高中复杂得多。你们总一心想着脱离高中苦海步入大学校园，而事实上，高中才是最后的象牙塔。我多怀念高中充实又单纯的生活。还有我曾经的朋友，他们都已散落在天涯。

你在此岸，艳羡着彼岸的风光，当你千辛万苦抵达彼岸，才会知道，你曾经拥有却被你抛在身后的，是多么美好。

近一个月的时间，未曾写任何东西。偶尔会有强烈的倾诉欲望，但始终没有记叙的心情。

常有人问我，过得好不好？新生活怎么样？我总是带着笑回答，还不错、挺好、一切顺利……至于好不好？其实我也不清楚。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但内心始终空洞而无所凭依。莫名的浮躁，最重要的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加入了学生会，几个社团还有校武术队。室友们说，你就等着忙吧。了解我的朋友们都很诧异，你竟然如此积极地报了这么多东西？我摊手，表示无奈。这的确不符合我一贯闲散的作风。后来想想，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因素是与兴趣和意愿有关，但更多地，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空虚和无可适从，于是尽力地想寻找各种事情，将自己的生活填满。仿佛如此，便可以如女娲补天似的，补起心口破开的空洞。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生活变得愈发忙碌，自己有很多事要做却又什么都懒得做，内心依旧空茫，缺乏安定和丰盈。于是我便明白，我到底是没有找对那块补天的五彩石。

越来越少会主动联系他人。无论家人、旧友抑或新朋。往往只有在极亲密的人发来消息时、或是面对必须回应的事务时，才会给予回复。更多的时候，连应都懒得应一声。

也会不时地就想到一些人，母亲、荻、Yuki、清欢……尽是一些被瞬间唤醒的细琐记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想念。但即使是想到了，大多时候也不会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送一则问候。

偶尔出门时，手机带也不带。有时是有心，有时是无意。但很快发现，这种行为不具备什么意义。若不能彻底地斩断、隔绝或抛弃，短时间的退避，不如直面。那种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的自在无碍，不过是一戳即破的假象。

若仔细算起来的话，这段时间里，联系最频繁的，倒还是荻了。

开学以来，晚上十一点过后，常会接到荻的信息，一般只是三个字，睡了没？我便会心领神会地将电话拨过去。

她头一次对我说，我真是太想你了的时候。我是略有些惊讶和感动的。她素来是内敛的人，极少有直白的情感流露。直到如今，这般远远分离，我才真切体会到，她亦是依赖我的。

其实，我很高兴，我是被你需要的。我不能做其它更多的什么，只能在你需要的时候，能让你感到我一直都在。

敲完这篇流水账似的杂记，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十点半。

其实说不清为什么会放下手头更重要的事情，去敲这么一篇暴露心底太多思绪的文字。或许，我不需要倾听者也不需要看客。但有的东西，我还是渴望倾吐出来，哪怕对象是一块石头一株草木。

有些疲乏地靠坐在椅背上。

要再过多久，经历多少风雨的磨练，我才能长成一个如心底所期盼地那般安之若素的女子呢。

醨。字

庚寅年。八月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