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禅小岩

你恨过一个人吗？你报复过对方吗？是用怎样的方式？请记住一句话：给别人留后路，其实也是为自己留后路，否则当别人有一天，给予你的残忍，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2012年，我大学毕业回到了家乡，进入到一家食品工厂上班。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报名入厂的盛况，好多的人，而且全部都是大学生，还有一本的，211大学的还有好几个。不得不感慨下，大学生的就业压力从那时就已经初露端倪颇具规模。好不容易拿了一张报名表，当天下午去市防疫站体检，晚上六点回到报名点，来了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肩膀上扛着两道红线的人，简单的介绍一番，他们就是车间的班长，来领我们进厂的。

为首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全程冷着一张脸，颧骨很高不苟言笑，走到我身边，冷不丁的说了句，“走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儿，倒是脚却迈开了步子，怯怯的跟在他身后，问，“您是？”他说，“别问那么多，我姓仇，以前干过工厂吗？”我摇了摇头，“我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着落，想着现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儿，混口饭吃，再说咱们厂不是交五险一金嘛。”他没有吭声，算是默认，我也不好继续搭话。

一走进车间，满眼都是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机械而忙碌，穿过了高高低低横穿竖插的机器设备，来到了包装工序。他对一个满脸大胡子男人说，“教教他，以后在这里码垛。”所谓码垛就是将每一箱的产品给整整齐齐的放到铁垫板上，通常要摆1米7左右的高度，然后用液压车给拉走入产品库。我站在一边，大胡子男人也就是我第一个师傅，姓赵，乍一看五大三粗的，实则人特别好，也很善良。赵师傅给我示范了一遍，然后让我码一板试试，当我举着重达7斤多的箱子码完一垛后，我就有点后悔了，这不应该是我干的活，太累了，何况，传送带上的产品一箱挨着一箱，你不仅要码的好，还要码的快，否则，产品一挤压，你就等着挨训吧。

当时我上的是前夜班，下午四点到晚上12点，下班时，我的胳膊酸痛的厉害。赵师傅喊我去路边摊吃面，他说，“孩子，这活儿你干不成，你看你瘦的，明天你去找咱们的仇班长，让他给你调换下工序。”我说，“好……”可等到第二天，我说明了缘由，他直接说，“别说了，先干着吧，都是男的，人家能干，你为啥不能干。”我当晚码垛时，因为码的比较慢，传送带上装箱的几个女人站起来数落我，我当即和他们吵了起来，仇班长来时，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骂了我。我红了眼，然后他说，“不想干了，可以滚蛋。”我当即撂了摊子，回到更衣室，准备去辞职。这时赵师傅过来劝我，“忍一忍吧！赚钱如吃屎，你好歹坚持一个月。”我听着，眼里的泪水汩汩而出，为了生存，我第一次选择苟且。

这一个月，我是如何熬过来的，现在回想，仍是奇迹，我的胳膊肿的老高，下班后跟死了一样，躺到租住小屋的地板上，通常就那样四仰八叉的一觉睡到第二天上班的点儿。一个月后，工厂有招聘，要招三名调度员，学历本科，专业食品工厂相关专业。我一看，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兴高采烈的去报了名，结果等到竞聘那天，我的演讲获得了满堂彩，可最后出榜时，却没有我。我问车间的人事统计，对方小声说，“你的名额被你班长的小外甥给顶替了。”怎么顶替的，谁操作的？可这就是工厂，讲人情和关系的地儿，你都没处儿讲理，没想到干一个掏力活我还遭受到了第一次潜规则。听此，我笑了笑，不过我却没有生气，你既然不让我好过，我也会让你得不偿失的。

当然，工作还要继续干，稍有不是，他个子不高，蹦着跳着窜到我跟前，数落的厉害，唾沫星子溅我一脸，当然的脏话连篇，时间一长，我形成了免疫力。还有一点，我就是要装出一副小绵羊的姿态来，为的是静候时机，我要让你在我辞职前乖乖儿滚蛋。

时机来了，他生了个女儿，在家摆酒席，那一天，他通知了我们班上他要好的几个人，可我在没有获得邀请的情况下，随同他们给他随了份子。当他看到我时，一脸的惊讶，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他们每人随了200元，我拿了300。酒席结束，他过来抱住我的肩膀，称呼我为弟弟，我伺机喊：哥。外人不知情还以为关系有多要好，其实我有多么的恨他。平时，班里其他人迟到了，他通常会装作不知情，而我哪怕来晚一分钟，他都要给我画个迟到；有一次，我肚子疼，他还要让我坚持一会儿；更让我闹心的是，只要涉及到我的事情，他都会公事公办，给人一种铁面无私的形象，而涉及到其他人，他都会为其求情，甚至徇私……

这一次过后，在班级上，他不骂我了，我也趁机向他示好。我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报复你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先成为你的朋友，放松对你所有的警惕。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俩是好哥们儿时，我却悄悄不动声色开始了我疯狂的计划……

我们工厂有个规定，只要是你带进厂的东西，就不允许带出去，什么都不行。我有一次买了一包冰糖，放在电车前面的篓子里，下班的时候，强行被拦下，尽管我拿出了购物小票，可仍旧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冰糖放在门卫室里，冲公物。还有一次，我们吃午饭时，工厂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橙子，我有一个工友，他没有吃，下班时装在上衣口袋里，结果被查到了，当即给了个通报批评，罚款500元，要不是车间主任出面求情，可以按偷盗处理。因此，仇班长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工厂的一针一线你都不允许拿出去，他说的话，讽刺的是他却载到了这上面。

有一次，我们的午饭是三菜一汤，菜有一个是花生米，油炸的，看起来特别有胃口。我因为是码垛的人员，因此出去吃饭通常是最晚的一位，当我出去时，送菜师傅正和仇班长说着什么，我走了过去。原来是，这个送菜师傅和仇班长是老乡，说着花生米这么好，装一塑料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去吃。仇班长犹豫了下，我说，“拿回去呗，一包花生米而已，你要不拿我拿了啊，现在就这么点，下馆子都要七八元呐。”仇班长最后只能接了，然后放到自己的更衣柜里。

下班的时候，我像模像样也装了一小袋，我俩相视一笑，我看着他装在了电车的后备箱里，而我却把那袋花生米给扔进了垃圾箱中。接着，我拿出了手机，一条短信：我举报，仇xx擅自拿了厂区的东西。很快，我就看到他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不出其然，那包花生米安静的躺在那里。他满脸通红想解释又不知道咋开口，这个保安平时本身就和他有过节，我也请对方吃过饭，我们等得就是这一天。保安叫来了车间主任，主任想着大事化小，可谁知道我早已经喊来了保卫处的领导……我们厂最近频繁出现偷吃偷拿，偷盗的现象，我们的厂长三令五申，抓住一回当百回，绝不姑息。厂规制度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灰头土脸的被喊到了办公室，然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第二天早会，他站在几百人面前做了深刻的检讨，标题是：我不该拿了工厂里的一包花生米。我当时在下面，心里那叫一个乐呵。果不其然，他班长也掉了，衣服上的两条红杠也不见了，换成了和我一样的工作服。他成了一名普通的操作机手，他私下找我，是谁啊，这么坏儿？我帮他一起推测，最终说有可能是你玩的比较好的那俩人，我为什么要栽赃他们，因为当初我被仇班长欺负时，他们没少助纣为虐，给我添油加醋。人啊，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说。是啊……他感叹道，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当班长时对他们那么好。当晚，他就把那俩人给撕逼了，至于打架没？我不知道。

他不当了班长，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他哪里是只老虎，分明就是只苍蝇。以前，他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很多都巴不得报复他呐，他的机器零件，我看到有人故意丢到下水道，他操作设备时，有人故意给他使坏儿……最终，因为他丢了一个小扳子落到了机器的肉馅里面，被维修工给拿出来时，主任简直气炸了，那可是几百万的设备，当即骂了他……

他说，不想干了，准备辞职。我说，嫂子呢？嫂子答应吗？其实，他也挺可怜，他媳妇没有工作，一家人全部靠在他身上。我说，你要好好想想，不要冲动……他点了点头，但事实是，三天后他还是离职了，看他上缴工作服时，我竟然有一丝的难过。

这些年，他当班长习惯了那种张牙舞爪，狐假虎威，做腔拿调的作风，而且上班不用干活，变得四体不勤。这下好了，找到其他地方，就他那小学学历，可想而知。我经常想，你也有今天，当你辱骂别人时，别人的感受现在你也能感同身受了吧。为此，他频繁的跳槽，最终他媳妇烦了，和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生了两个孩子又怎样，还是离了，离了也好，对彼此也是一种解脱。

他离婚那天找我来喝酒，我看了看他，我告诉他：哥，我也辞职了，我讨厌工厂。他看了看我，现在也只有你愿意喊我一声哥了……我也难受，主要是看着他身边那个两岁的女娃娃。

现在他过的怎样，早已经断了音讯，毕竟他也不属于这个城市，他也是来这里打工的。他曾经告诉我，再当两年班长，就可以用钱在这个城市买一套房子，安家了。可是现在，他的一切都归还到了圆点。

有人问我，开心吗？我说，开心，这就是报复的快感，可说着说着，我竟然哭了，我没有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丢个人，丢个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