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特约撰稿 程醉

    李庄不同于丽江，没有任何矫情。当然不适合装小资的人去发呆，也别妄想有任何的艳遇，它不是一个造作之地

　　李庄，万里长江第一镇，位于四川省宜宾市浩荡长江的南岸，因镇里有一天然大石柱俗名“李庄”而得名。镇上有明清建筑风格的庙宇、宫观，还有错落有致的木楼，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整个小镇安详而宁静。

　　如果说江南的小镇是杏花春雨中的碧玉，那么，李庄呢？

长江边怀旧的代名词

　　李庄作为历史文化名镇，至今仍完整保存着18条明清古巷。这些街巷道路皆由条形或方形石板铺砌而成，两边一般留有一米宽的石阶。

　　从高处放眼望去，李庄的房子近乎清一色青砖灰瓦，大大小小的四合院沿街巷相连成片。小的四合院面积约150至200平方米；大的则从数百至数千平方米不等。四合院中的天井可以说是李庄四合院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铺有条形青石板和良好的排水系统，主要功能是采光、休闲和洗晾衣物；有的还修有栽种花草的台圃。

　　抗战时期，李庄成为了大后方的文化中心之一，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金陵大学、国立同济大学等十多家高等学府和科研机构辗转迁驻李庄，知名学者如李济、傅斯年、陶孟和、梁思成、林徽因、童第周等云集于此，甚至还有那个对中国科学史产生重大影响的英国人李约瑟也在这里留下了足迹。

　　小小的李庄一时可谓群星璀璨。但也许正是因为她所承载的历史和内涵太多，太重，以致被人遗忘。

　　如今，多数人去李庄或者考古，或者猎奇，或者仅仅把这里当作旅途中停歇的一个驿站而已。但我却认为，李庄不应是用来被发现的。在我眼里，李庄却是怀旧的代名词，我去李庄的理由太简单，只是想沿着林徽因和梁思成当年散步的小路，去追忆他们不屈的精神和对爱情的坚贞。

　　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在李庄上坝月亮田，掩藏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故居的青瓦上开满了鲜红的三角梅。简朴的房屋，没有任何修饰，甚至我想象中的木漆家具也没有，仅从木格窗棂透过一缕阳光，一年，又一年。在木床头，有一把川东常见的小竹椅，听说当年李约瑟曾和才女林徽因长谈，他发现林徽因说英语还带有爱尔兰口音。他们谈的是什么？是康河里的柔波，还是帘卷西风的惆怅？斯人已去，只留一米阳光，一缕追思。

　　沿着竹林小道，从林梁故居回来，一只小狗欢快地跑在前面带路，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条小道其实和川内农村无异，稻田、碎石、田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路边有片荷塘，当年梁思成和林徽因经常从这里走过。

传说中的“酒肉”羊街

　　李庄有一条古老的街道——羊街，这里是当年李济生活过的地方，聚集了一批赫赫有名的学者。背街是同济大学旧址，对面还有一家老酒坊。浓郁的酒糟味扑鼻而来。

　　小小李庄古镇上，至今还保留着好几家老酒厂、老酒窖。宜宾地区酿酒历史悠久，蜚声海内外的中国名酒“五粮液”就出产于此，造酒业在这里十分普及和兴盛。这些老酒厂虽历经几百年沧桑，但仍保留着醇厚的传统酿酒工艺原貌。

　　厂里的酿酒工都是李庄人，他们每天劳作在酒窖里，默默地制作着高粱白酒，在当地销售，并不与宜宾声名显赫的“五粮液”名酒争风。当然，他们每天也有自己的乐趣，劳作之余美美地喝上几两自己酿造的高粱酒。

　　李庄不仅盛产白酒，还有一道不可不尝的名菜，也是不可不品的历史——李庄白肉。

　　李庄白肉的内涵及传说给这道菜点上了浓重的文化色彩。据说因肉片薄而长，且用一支筷子裹而食之，原名“裹脚肉”。

　　抗日战争期间，在内迁李庄的文化人陶孟和的建议下，将“裹脚肉”改名为“李庄蒜泥白肉”，从而成为一段文人与美食的佳话流传下来。

　　制作李庄白肉，主要集中在选料精、火候准、刀工绝、调料香四个要素上，缺一不可。特别是刀工，这是一项技术性极强、要求极高的工序，也是李庄白肉成菜后给人感观美的关键。不具有相当娴熟高超的刀工工艺，极难片出符合要求的肉片。

　　李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去处，那里不同于丽江，没有任何矫情。当然不适合装小资的人去发呆，也别妄想有任何的艳遇，因为艳遇多来自内心的造作和虚妄的冲动，李庄不是一个造作之地。

　　李庄更不同于江南的小镇，那里有着令人难熬的闷热，实在没法找到苏小小的江南，还有烟花如雨中的浪漫。在那里的巷陌街道，也别想去梦着什么寂寥的雨巷，更看不到打着油纸伞丁香一样的姑娘。

　　六十多年前，当那群风尘仆仆的师生、学者踏上长江边上这个小小的镇子时，李庄让人们所称道所记忆的，便不再只是那些古朴的街道或是那道美味的蒜泥白肉。

一个村庄的最后坚守

　　李庄是个古风古韵浓郁的小镇，这里的民俗活动也别有一番情趣，例如舞草龙、放龙灯、划花船、表演“牛儿灯”和川剧清唱等，都是年节里乡亲们喜爱的文娱活动，特别是“舞草龙”，舞得尤为热烈红火，成为李庄最具独创性的民俗活动。

　　舞龙在中华大地上广泛流传，历史悠久，多姿多彩。一般由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子汉们组成龙队，来回跑动着舞动龙头龙身。

　　但在古镇李庄，最为活跃的却是一支女子舞龙队。

　　逢年过节或喜庆活动，这支由大姑娘小媳妇们组成的巾帼舞龙队便要大显身手了。她们舞动的是用金黄稻草扎制的草龙，只见和着铿锵的锣鼓点，一条“金黄长龙”在空中上下翻滚、左右跃腾，女子们的一招一式洒脱娴熟，不仅不逊须眉，还在刚劲中透着女性的娇媚。

　　抗战时期的李庄生活是艰苦的，但撤退到此的师生和学者们依然在物资匮乏、条件简陋的境况下坚持教学，做实验，做研究，甚至演话剧和办展览。董作宾《殷历谱》诞生在李庄，梁思成的《中国建筑史》这部扛鼎之作也在这里完成，在李庄禹王宫的戏台上，同济的学生们排练演出过话剧……那时的李庄，无疑是庇护这批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的师生和学者的一块乐土。

　　李庄还有荟萃一地的宫观庙宇群落，如慧光寺、玉佛寺、文昌宫、东岳庙、祖师殿、鲁班庙、禹王宫等“九宫十八庙”，有着很高的建筑艺术价值和文化欣赏价值。

　　坐落在李庄古镇附近石牛山上的文昌宫更是闻名遐迩，主殿为亭阁式的木结构建筑，平面呈八方形，殿内结构精巧，运用力学神妙，八面均用斗拱承重，且皆由右侧旋转至顶，呈螺旋状，故名“旋螺殿”。此庙虽经400年风雨地震，仍屹立如初。抗战时期，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迁住李庄时，曾对文昌宫建筑进行了多次考察，赞誉它“梁柱结构之优，颇足傲于当世之作”。

　　美国学者费正清曾来李庄看望梁思成和林徽因，目睹了他们在困顿中却仍专心研究学术，他感叹道：“我为我的朋友们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工作所表现出来的坚忍不拔的精神而深受感动。依我设想，如果美国人处在此种境遇，也许早就抛弃书本，另谋门道，改善生活去了。但是这个曾经接受过高度训练的中国知识界，一面接受了原始淳朴的农民生活，一面继续致力于他们的学术研究事业。”

　　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如今依然静静地矗立在李庄上坝月亮田，走在李庄的街巷中，似乎仍能从这个平静安详的小镇上寻找到一股书卷气。

　　在李庄，每一砖，每一瓦，都渗透着一种精神——那是一种坚守的精神，一种在艰难岁月里仍然顽强不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