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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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继东英慧大冰乖摸摸头 |
分类: 此岸书 |
——读大冰作品《乖,摸摸头》
把我从万丈红尘捉进大冰这本《乖,摸摸头》的,是它扉页上的一句话:“愿你我带着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在世间流浪。”
再看到背包客小鹏的话:“翻开大冰的书,随手捉住的尽是诸如‘恩公’、‘ 少侠’、‘ 踢场子’之类的词语。这些词各个江湖指数爆表,每每读到,都能让人从丹田冒出一股热气,然后乐意抄起家伙跟着他去行侠仗义。”
既然同是江湖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妨在文字中来一场相遇。
“杂草敏是我妹妹,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乍一看,差一点被他唬住,之后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这家伙,有点意思。就这点机智,已足以诱敌深入。殊不知,这样的机智在文字间闪闪烁烁,比比皆是。比如:“我想起妮可当年叫我的日语,说:瓦达西瓦大冰姨妈死。”比如,他写老兵的儿子小扎西,“运气好的时候,他一天能亲十来个如花似玉的软妹子,我在一旁替他数着,数得牙根痒痒。我说:我也蛮乖的……人家理都不理我。”不由得几乎笑出声来。
不过,若你以为大冰不过是靠卖弄小机智赚点稿费,那就未免太浅薄了。他的文字,读着读着,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他会在嬉笑怒骂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情义这东西,一见如故容易,难的是来日方长的陪伴。”他说:“命运善嫉,总吝啬赋予世人恒久的平静,总淬不及防地把人一下子塞进过山车,任你怎么恐惧挣扎也不肯轻易停下来,非要把圆满的颠簸成支离破碎的,再命你耗尽半生去拼补。”他说:“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在许多故事开讲前,他会写上一小段话,这段话与故事本身有无关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读这些话的时候,你已被那些充满血性和智性的文字冲击得手足无措,禁不住犯了毒瘾一样被他的文字吸引,而且愈陷愈深。“时间无情第一,它才不在乎你是否还是一个孩子,你只要稍一耽搁,稍一犹豫,它立马帮你决定故事的结局。他会把你欠下的对不起,变成还不起。又会把很多对不起,变成来不及。”“是啊,不是所有的忍耐都会苦尽甘来,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换来成功。他人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于你而言或许只是个梦。可是,谁说你无权做梦?”
他会问一些问到骨子里的问题:“你曾历经过多少次别离?上一次别离是在何年何月?谁先转的身?离去的人是否曾回眸,是否曾最后一次深深地看看你?说实话,你还在想他吗?”他会不无沧桑地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一座西楼。”
他的有一些话,让你在看一看之后,禁不住要想一想,不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而是自己到底,该怎么活。“该喝醉的时候一定不能少喝,该唱歌的时候一定不要干坐。也许无趣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没有坚持那些有趣的活法而已。”“到死之前,我们都是需要发育的孩子,从未长大,也从未停止生长,就算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别想将我们改变。”“世上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所谓命中注定,都基于你过去和当下有意无意的选择。”
而他的有一些话,又无疑充满诱惑。他曾描述过阿明看见的罂粟花:“红色、紫色、白色的花朵成群成片地镶嵌在深山之中。”他的文字,似乎也是那般鲜艳而有毒的花朵,就这样一簇簇、一团团,肆无忌惮,绽放在洁白书页上,充满致命蛊惑:“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传奇,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们将心意化作了行动而已。你想不想用普通人的方式活成一个传奇?”“我们的人生轨迹,无外乎螺旋状抛物线式矢量前行。总有人热衷教我们如何‘正确’经营这条抛物线,可这世界哪儿来那么多标准答案?那些约定俗成的正确路线、那些大多数人的正确答案一定就适用于你吗?去你妈的‘平淡是真’吧,愿迤逦抛物线中的你饱经焦虑、迷茫、碰壁,饱经欲扬先抑的成长。”
文字里的大冰是机智的,深刻的,又同时是真实、善良、侠义的。他在后记中说:“这本书我讲了12个故事,皆或多或少地与‘善意’二字有关,我祈望它们如星光如烛火,去短暂照亮你当下或晦涩或迷茫的人生。”是的,在他的文字里,我时常能捕捉到这样充满善意的星光烛火,并在其中体会到真实的温暖。他写与杂草敏的情谊:“很多个大年初一,我收到那条四字短信后,都想回复一条长长的短信……可最终都只回复四个字了事:乖,摸摸头。”看着,读着,仿佛从杂草敏的角度体会到,有一双温暖的手,由文字中伸出来,说:乖,摸摸头。他说与老兵的情谊:“从二十出头到三十四五,我兜兜转转驿马四方,但很多个8月1日,不论身在何方,都会赶回丽江。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陪一个老兵过节。”他描写阿明在孟定种香蕉时遇到的一个14岁的小男孩小强:“密布的老茧,厚得像脚后跟,粗苯的手指满是皲裂的口子,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创可贴一头翘起,还不舍得撕掉,指甲盖抠在肉里,上面半个月牙印都没有。”这个小强他并不曾见过,我也不确定这个小强是不是阿明所见到的那个小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小强是大冰所见到的的小强,是他用心见到的,用一颗充满善意的心,见到的。
他不是诗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文字中自然流淌的诗情。他说:“我有一碗酒,可以慰风尘。我还有一个比烈酒还烈的故事。今天盛满,端给你喝。”他说:“老时光零零星星地堰塞在墙壁夹角处。”他说歌手雷子:“北京城太大,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人人都是自了汉,坑他的人多,疼他的人少,故而,他把对他好的人都放在心尖上,以及琴弦最深处。”在他的书卷里,我看到了这样神性与诗性结合的文字:“蓝不只代表忧郁,漫天的蓝色自有其殊胜的加持力,覆在脸上、手上、心上、心性上,覆盖到哪里,哪里便一片清凉。”
是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不是所有的绝世武功都必须照搬武林秘籍,真实的故事自有万钧之力。而他,无疑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知道讲一个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到哪里转折,再到哪里戛然而止。他讲兜兜和大树的故事,讲兜兜的苍白,讲大树的呵护,讲他们对歌手无言的支持,偏不讲兜兜的虚弱,兜兜的病,引你读着读着心生疑惑,还没等解开谜底,忽然一句:“他端着酒碗,静静地看着我说:兜兜不在了。”就好似一缕美好的光束一直在黑暗中引你前行,却忽然间杳然消失,令你倒吸一口气,止不住,落下泪来。
就这样,读着他讲的故事,如同行走在一个充满异域情调的画廊里,墙上挂满色彩斑斓的诡异图画,令你目不暇接得有些惶惑不安。文字里有酒意与歌声洋溢而出。我不知他是不是在歌与酒里醉了之后才写下的这些文字,但至少,那文字里溢出来的酒意与歌声,先是醉了那个在深夜里安静读着这些文字的那个人。
夜已深,在电脑上搜到他的歌,静静听,声音里有遥远的浑厚与沧桑:如果我老了,不能谈恋爱,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老了,不能再歌唱,你还会陪我吗?陪我到丽江来晒晒太阳,听我诉说伤心往事。数你的皱纹数我的白发,一生一世不要分离……
哦,在那故事里,在那画里,在那歌里,在那酒里,是不是,人间的天堂。
是啊,如果我老了……
阿弥陀佛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