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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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透得有些恍惚的清晨。一枚雪花,单薄,安静,从飞翔着的梦里醒来。她看见阳光。那么温暖、明亮,微笑着看着她。
于是她跟着阳光走,亦步亦趋。时而行走,时而飞翔。
一个落迫画家留下的工作室。向海。门前那棵胡桃木,老得像哲学一样,深邃,古怪,克制不住自己的坏习惯。后山上流下来的小河,有故乡的味道。小河旁,是开满栀子花的山坡。绕过门前小路,往东七八里,是一个大集,有宋代的酒幌。
就此住下。在院子前面种下诗歌,房舍后面架起浓荫,把所有不开心、不干净、不美好统统遮蔽在外边。诗歌四季都会开花,满屋子都香香的。还用阳光织成了一个温暖的靠垫,大红大绿大花,不够素雅,很烟火的样子。雪花飞累的时候,就倚在靠垫上翻翻闲书,再累了,就沉沉地睡上一觉。
凌晨三点。雪花入梦而醒。有轻灵声响,如同天籁。
坐起身来,脑袋沉沉的,不知自己刚才所经历的是梦境还是真实。是我替雪花做了一个飘忽的梦,还是雪花从我的身体里飞出来,送了我一个美丽的幻景。
拉开窗帘,昨夜真的降过一场小雪。大地和大地上的房子、车辆、树木都穿着雪的衣裳,是楚楚动人的白。这凌晨时分,雪们还安静地睡着,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她们白色的梦,有些恍惚。如此喜爱雪。或者是因了她的单纯、洁白。如果有个女儿,会唤她“雪儿”吧。常常觉得北方的雪季是童话着的。停留在这样的时空里,在某个瞬间会真的以为远离了红尘,抵达了理想中更为简单和纯粹的世界。
很久以来整日奔波于单位、医院、书卷之中,一刻不得清闲。但知道是自己责任所在,亦是自己选择的活着的方式,心甘情愿。即使有时累得身心瘫软,稍作调整便再振作起来。如此往复。日月星辰始终以不变的轨道运转,而每个微渺生命,都有自己小小的悲欢,那是她的全部。
几日前姑父又患病。手术时姑姑俯在我的身上哀哀哭泣。相似的经历令我无法自制地落下泪来,没办法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给她坚强的依靠和安慰。术后病理出来,并无大碍,姑姑从北京打电话给我,声音里有跳跃的阳光和音乐,我感受得到。也体会得到那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就像是自己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
在北京陪姑父手术那天,W专程赶来看我,带来一个精巧礼物。一个花团锦簇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设计典雅的发簪,还有一纸素笺,上面是俊逸真情的文字。最后一句话是:“亲爱的,无论何时,我一直在。”雪花纷落的季节多么冷峻,而那一刻的深情,温暖了整个雪季。“我一直在”,多好。岁月已然让你慢慢懂得,惊心动魄的海誓山盟,往往及不上不轻诺者看似平淡的一句承诺。足以令充满无常的人生更笃定、更丰富、更美好。
清晨渐渐柔软。太阳慢慢升起,城市开始生动起来。是的,无论怎样,城市依然是喧嚣的,即使是飘雪的城市。人们在红尘中奔波、挣扎、纠结、苦恼……无止无休。曾在微信上读到一句古诗:“醉依香枕坐,慵傍暖炉眠。”想想那场景,就觉得美,就觉得暖,身子软软的融化了一般。说来还是古人的生活更多雅趣。如今,人们物质上似乎都丰富了许多,却是真的真的,更加贫乏了。
林清玄曾在《平凡最难》一文里描绘过这样的场景:“静谧的花园,古藤的座椅,空气里弥漫着阳光晒热花草和泥砖的味道。”是呀,生活原本可以如此,平凡而美好。但红尘中人,又有几个能够做到。是谁说过,嗅花草熏香,听流水清韵的安静,需要真正相信,内心的丰盛强大,远胜于俗世的虚华浮名。
我也曾想过,若能在长白山的某个小木屋里,和三五好友围炉话雪,小酌清欢,当是件美事。但终是只停留在想过而已,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付诸现实。想来我也不过是红尘中人,又岂能脱俗。
但这个凌晨,与雪花在同一片星空、同一片白云间,恰恰相遇于梦,就这样温润了所有。心灵因此安静下来。是的,茫茫尘世,无人能够改变;无常命运,无人可以掌控。唯自己的内心,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那么,让心灵安静下来,世界也会因此安静而纯净。是这样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