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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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月色
“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这是张爱玲笔下上海的旧月亮。在这位才女子淡而馥郁的墨香里,这枚月亮就这样泪珠一样氤氲了三十又三十年。
一滴美丽而忧伤的泪珠。上海的月色,因为这样的形容,平添了许多凄楚与伤感。这种意境,似乎与我一年前再次到上海的心境刚好吻合。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要讲缘分,那么,一个人与一座城市之间呢?我曾在2007年冬到2008年夏半年的时间里在上海挂职,于是上海成为我生命里除了家乡长春之外停留最久的城市。在那半年里,我工作着,也感受着上海这座城市,并且和这座城市里的许多人成为至今仍然默契亲切的朋友。可是,真正体会和走进上海月色,却是从去年的3月开始。
去年3月,南国正是阳春,对我而言却是个料峭难耐的季节。家人重病的现实如同逆流而上的严寒,肆无忌惮地袭击了我。淬不及防中,天地昏暗,不知所措。那一天,夜色里,一枚月亮在众星环绕下淡然升起,清癯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我。
3月之后,我有近半年的时光在上海度过。那段时间,慌乱、痛楚、悲伤、无措……时时缠绕。许多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听我倾诉的,是上海的月色。寂寞苦楚中,烟笼寒水,冷露无声,唯有月解语。阳光下、世人前,我强作镇定与坚强,承担命运给予的一切。唯有在月色里,光影中,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不知多少个夜晚,只把心事付月色。在这场倾诉里,我沿着记忆的小径回到少时的家乡,我对月色讲我的童年、少年,我从乡村走到城市的过程,我的苦恼、酸辛、喜悦、快乐……不知不觉中,对月倾诉,成为一种习惯。有时,会恍惚觉得,月色真的解语,似是一位友人,虽然一直遥远不可及,但在心灵的感应里,却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切,似乎可以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
于是,我振作起来。在病房忙碌的时候,月色照耀着我。和女友婉婉温情相聚的时候,月色融化在斟满红酒的杯盏里。往来奔波于上海、长春两座城市间的时候,月色目送和迎接着我。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上海月色,真的可以同酌?
今年2月,再次到上海。上海正下着淋漓细雨。忙碌过后,黄昏中,在楼台上极目望去,心底莫名惆怅。不知怎么想起一句话: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我在等待什么呢?定神想想,有些惶惑,我竟是担心因为这细雨,看不到久违了的:上海月色。
那一天,黄昏过后,湿润的暮色渐行渐远,高大的楼群间升起朦胧薄雾。略显凛冽的风吹送来细若游丝的乐声。大片炫目的晚霞如同层层叠叠的裙裾,一步步退到舞台后面。月亮,便升起来了。是的,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如同见到阔别已久的友人,我欢喜而雀跃。就填一阕淡淡的词吧,用手指写在月色里。就唱一首婉转的歌吧,任微风,吹散在月色里。就说一段叙旧的话吧,让微笑,绽放在月色里。
安妮宝贝小说里有这样一段描述:“她的眼神是穿透夜色的一小束洁白月光,照亮我心底的小小阴暗天地。”或许,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片小小的阴暗天地,都需要一小束洁白的月光来照亮。安妮宝贝也是与上海有关的女子,她说她一直在探求人性中共存的东西:黑暗,和光芒。爱,与生命。而关于此,其实许多人都在探求。但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独特绽放的经历和风格各异的境遇,究竟有谁能说清一个人与一瓣花朵之间、与一株树木之间、与一座别人眼中的钢铁城市之间、与一束月色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缘分和别人无法窥测的默契?生命是每个个体迥然各异的旅行,这旅途上的风和雨,花与草,喜悦与悲伤,本就不可复制和无法誊写。既然如此,何不就斟上一杯淡茶,与遥远而亲切的月色,继续畅快淋漓的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