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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书女清语 |
北国韵景
上小学一、二年级时,我家住在一个叫做“关通”的小村子里。村子离松花江的一个支流很近很近,我家住在村子边儿上,房子外面就是江堤,有时夏天涨大水,松花江水会一直涨到房子边上,隔着窗户就可看见波浪荡漾。
涨水的时候毕竟是少的,多数时候,松花江是那样宁静而美丽。明媚的清晨里,阳光穿过薄雾照到水面上,会折射出奇异的七彩光芒,河边并不茂密的芦苇,在阳光下闪烁着露珠的光彩,宛如一幅写意的图画。暮色西沉时,松花江边一点点被夜色笼罩上神秘的色彩,偶有水鸟掠水飞过,带给人无限遐思。
夏季里,河面上间或会绽放几朵荷花,小孩子们会特意闹着要大人划船去荷花旁,顽皮的乡下孩子,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把荷花折下来带回家去,荷叶也折下来顶在头上作伞。荷花是自然开放的,没有人去制止这些顽皮的孩子,荷花就那样自然地开了,又这样的风华不再,但是没有谁觉得那是个遗憾,似乎只要她绽放过,美丽过,就已经足够。或者,她们带给孩子们的快乐,就是她们来这世上美丽一遭的使命。
住在松花江边,最快意的就是总能吃到最新鲜的江鲜。不管鱼、虾还是蛤蜊,都是最新鲜的。刚才还在网里、盆里跳跃着,几十分钟的功夫,就让妈妈象变戏法一样地变成了一桌的佳肴。无论是炖的、炸的、煎的、炒的,都是无比新鲜的美味。
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跟着父亲去河里捕鱼、摸蛤蜊,更是独特的乐趣。在松花江边住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有捕鱼的“家什”,我家就是钓鱼竿、捕鱼筐、渔网一应俱全。捕鱼筐是一个圆柱形的竹筐,一头是堵死的,另一头有开口,开口从外往里凹进去,外粗内细,凹进去的地方,是坚坚的竹编,鱼儿如果一旦不小心进了竹筐,那些凹进去的竹编会阻止它们游出筐去。
摸蛤蜊是年少时最喜欢做的游戏。那时,松花江的江底都是沙石的,一点都不泥泞。我和父兄几人,挑一段浅水的地方,在江水里一字排开,赤着脚,一点一点趟着水走,如果忽然感到松软的沙石江底有圆圆的、硬硬的东西,拿出来看时,大抵就是一个蛤蜊了,从河里拿出来,举起来,大家一齐欢叫一阵,再一起往前走。也有感觉错的时候,某个人忽然叫道:“停!”喜笑颜开地举起水下的“宝贝”,定睛看时,却原来是个圆圆、扁扁的江石,于是大家也欢笑起来,把石头投向远远的水面。
小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进入十一月,松花江就结冻了。江面上有厚厚的积雪,多大的车在上面走过,都可以毫不担心。冬天的江上捕鱼别有一番乐趣。大人们会在江面上凿一个洞,下网进去,不知用什么办法从很远的地方扯网上来,每一网都会捕很多鱼。
我们孩子们的乐趣则是在冰冻的河面上溜冰。那时的农村也没有什么溜冰鞋、溜冰帽这类的“正规装备”,只不过是用铁锹在河面上开出一条很长的路,直到这条窄长的路都露出冰面为止。我们会在很远处做一个“快跑冲刺”,跑到冰面上时,双脚并立站住,溜滑的冰面就会载着我们一直到这条“冰路”的尽头。滑得不熟练时,会跌跟头,但没有谁会在意,爬起来扑落身上的雪,再继续去滑。滑得熟练的,还可以做各种姿势,有单腿去滑的,有时,还可以张开双手,作飞行姿势。那时的农村孩子,不懂得滑冰本是一个体育项目,是有技巧的,只是在这片天赋的冰面上,凭着孩童天生的兴趣,做一种游戏的探索,比起现在有些孩子把它当作一种技巧来学习,乐趣更多得多了。
美丽的松花江水,流淌着多少北方孩童儿时的回忆...
长白小三峡
那一年的四月末,由于工作需要,我们到白山市临江县迎门岔林业科技生态园区考察中药材基地建设情况。在路上,临江县科技局的同志就告诉我们,这里不仅中药材资源丰富,自然风光也非常秀美,素有长白“小三峡”之称。
越野车驶过崎岖的山路,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一下车,我们就感到好象是无意中闯进了哪座仙府的后花园。面前是一座座连绵起伏、错落有致的高山,山上是丛生的树木,有古松翠柏,也有新生的小树。在许多树木还披着冬衣的季节,美人松已急急的换上了春装,随风轻轻摇曳,以她独特迷人的嫩绿,吸引住我们的视线,真让人因为冷落了这样的“美人”而惋惜。那些新生的小树,远远看去,就象是一根根藤蔓,缠绕着群山。山的边缘处,有时会忽地凸出大块裸露的岩石,仿佛刀劈斧凿一般,让人疑是天宫的盆景被哪个仙家偷移到这里。园区的负责人说,当地的人们给一些特殊形状的岩石起了一些名字,有“悟空探路”、“老僧入定”、“观音宝瓶”等,仔细看去,真的非常形象,细细品味,倒让人感觉是到了一个佛教圣地。
四月末的天气,清澈的天池水从山上流下来,水流并不大,有的地方还结着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浪花儿,簇拥着嬉笑而来,在人的心里荡起喜悦的涟漪。水是异常的清澈,不仅水底可见石,连一缕缕细细的草丝随波微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掬一把在手,放入口里,那份带着甜味的清凉,沁人心脾。近处潺潺的水声,和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雄浑的山谷流水声汇集到一起,组成一曲美妙的合奏。千万种植物都静默着,只听这泉水的合奏,连人也不由得静默,陶醉在这平和静谧的乐声中,流连忘返。闭上眼,听着绝世的“水之声”,任由带着清香感觉的苦、甜搀杂的自然气息扑鼻而入,直沁心脾。星星的雨丝,挟带着一股凉凉的清爽,穿过人所有的“包装”,渗透到每一个细胞里,每个人仿佛都在这次天然的洗礼中变得纯净,变成一个个“透明”的人了。
面对着迷人的水光山色,我们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省中药办的王主任笑着提醒我们:该上路了。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同来的吉林农大的胡教授,边给我们带路,边指点着介绍各种各样的野生中药材。那岩石上一片片象苔藓一样的植物,名叫卷柏,既具有观赏性,又是活血的好药材,如果炒成炭,则具有止血功能。路边花蕾象珍珠一样的植物,叫珍珠梅,是一种治疗风湿的药材。山坡上那一片美丽的黄花,有一个同样美丽的名字,叫侧金盏,具有强心作用。还有一叶秋、过山厥、独活、轮叶百合、念珠紫堇……我们走过之处,几乎每一种植物都具有药用价值,每一种药材都是一道风景。
完成一上午的考察,我们踏上了返程的汽车。山间的盘山路上,很少有车,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寂寞。山回路转,总有新的景色吸引你的目光,随便的换哪个角度,都是一幅幅气势磅礴、巧夺天工的山水写意画。间或有几个人戴着遮雨的草笠从山上下来,便是山水画的点睛之笔了。这山、这树、这水、这石、这草……以她独特的语言在与你对话,你简直会觉得应接不暇。
我想起了胡教授的一句话:长白山不仅是中药材的宝库,它作为我国著名的天然宝藏,具有无法估量的开发和利用潜力。我默默的对着大山说:再见了,长白山,长白“小三峡”,请相信我们——这些吉林大地的儿女,一定会保护、开发、利用好你宝贵的资源!
冬储时节
一进入十月份,你会觉得北方居民楼附近的街路忽然变得窄了。
这是到了北方的冬储时节。各处居民楼附近空前热闹了起来,许多菜农赶着马车到城市里来,车上载满了白菜、土豆、白萝卜、胡萝卜、大葱等各种青菜,都用大大小小的麻袋、丝袋装得鼓鼓满满的。各家的主妇都忙碌起来,拎着袋子,大声和菜农讨论着斤两的价格,把一袋袋的青菜背回家去,在这个时节,北方总是这样一派丰盈喜悦的景象。
北方的冬季是寒冷而漫长的。在冬季到来的时候,辽阔的田野都被冰雪覆盖,再也不能生产应季的蔬菜,各类蔬菜都要用大棚生产,或者从南方运过来,因为生产、储藏和运输的不易,而变得昂贵起来。为了度过一个节俭而又富足的冬季,北方人习惯在冬天到来之前,大量购买各类蔬菜储藏,以备漫长的冬季之用。
小时候在农村,妈妈会在屋后的菜地挖一个菜窖,将所有冬储菜放到菜窖里去,因为那种简单而又科学的储藏方法,我们在漫长的冬季里,总是能吃到很新鲜的白菜、萝卜、土豆这些蔬菜。
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妈妈把一些“甜杆儿”储藏到了菜窖里。南方人可能不知道“甜杆儿”是何物,其实,它就是北方一种植物——甜高粱的秸秆,有点像甘蔗,不过没有甘蔗那么浓的甜,是一种清新的甜。因为是第一次储藏“甜杆儿”,我们小孩子们都充满了期待,只是妈妈有严令,一定要春节时才能吃。于是我们每天盼着春节,似乎只为了再品尝到那种甘甜。当春节真的到来的时候,妈妈取出了菜窖里的“甜杆儿”,由于时间久了,“甜杆儿”的叶子已经干枯或者腐烂,但是,用牙撕去硬硬的外皮,一口一口咬下去,那清凉而甘甜的汁液,像冰凉的蜜水一样流出来,我们因此而欢呼雀跃。那个春节,因为这一件小事,而变得那般难忘。
及至到了城里生活,就不再方便有菜窖。但是,城市里聪明的主妇们也都有自己的妙法,可以保证各类蔬菜不因为时间的关系腐烂和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干皱。
购买冬储菜,是一个家庭节俭度日的象征,即使富裕的人家,也多会保持这样的一个习惯,否则,在冬季到来的时候,总是到市场里用昂贵的价格,买白菜土豆这样的蔬菜,就连卖菜的人,也会在心里暗暗地瞧你不起呢。
冬储时节里的喧嚣和热闹,也是北方一个特有的场景,许多久离家乡的北方人,如果在这时回到故乡,再看到这平凡热闹的场面,听到那熟悉亲切的叫卖声,也都会因为触动了乡情而感慨万分。
在这样一个时节里,原本不甚熟络的邻居也变得亲近起来,遇到一起,讨论一下需要购买的蔬菜的多寡,在楼前,一起整理刚刚买来的蔬菜,比较一下彼此蔬菜的质量,交流一下今年储藏的方法,顺便聊上几句天气、孩子什么的,因为这一个简单的缘由,忽然冷峻起来的季节,也变得有了几分暖意。
北国初秋
立秋刚过,善解人意的秋风就轻盈挥舞五彩神奇的魔杖,驱走了沉闷的炎热,给北方带来了宜人凉爽。
在南方还包裹在潮湿闷热之中的时候,北方的初秋,已经以特有的神韵,吸引了大江南北的八方来客。下了飞机,摇开车窗,即使是在一天中最热的正午,你也可以感受到北方初秋那丝丝的清凉。
北方的初秋,是有着独特气息的。清晨起来,走出房门,静默地站立,合上眼,你会感到一丝清新的气息,如清水一般在心底漫漶。在这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在乡下,初秋时节采草籽的时候,那茫茫田野间袭人的草香。可是如今在这城市里,没有田野更没有野草,这样清新的气息,是哪里来的呢?我纵目去望,在路两旁,许多红的、黄的、粉的小花恣意绽放,还有远远近近的草坪,有的刚刚修剪过,有的,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原来,就是这花、这草、这露珠,他们共同的芳香,酿成了北方初秋,独有的清醇气息。
北方的初秋,是有着自己的乐章的。不信?清晨或者黄昏,当所有车水马龙还没有开始喧嚣或刚刚沉寂的时候,你侧耳去听,初秋的乐队开始上场。蟋蟀的鸣叫,鸟儿的啾鸣,早枯的树叶轻轻飘落,茂盛的花朵绽开新的花瓣...情人在花间低语,孩童在林间嬉戏。北方初秋的乐章,充满尘世的欢喜和静谧。
北方的初秋,是巧夺天工的画卷。这个季节,是北方色彩最缤纷绚烂的时刻。广袤的大地此时就像一幅展开的画轴,湛蓝的天宇,五色的繁花,树叶最是丰满厚实,青草最是浓翠欲滴。灰的楼宇和黑的柏路,在一幅自然的画卷中添上时代的脉络,还没有换去夏装的人群,更是图画中最轻盈飘逸的精灵。
北方的秋天也有分别,晚秋时候,固然色彩更浓重,乐声更浑厚,却难免有已近萧瑟的凄凉。北方的初秋,却只是这样的洋溢着欣喜和欢快,生机勃勃。
一铺土炕
在我小时候,北方农村的家里,是没有床的,只有一铺土炕,一家老小,都睡在这一个炕上。
那时农村的家庭,都是很小的土房,不像现在城市里的楼房,还分卧室、客厅、几居室,对我们而言,那一铺土炕,就既是客厅,又是餐厅,还兼书房,卧室的功能就自不必说了。
我们兄弟四个都上学的时候,放学回来,会先在土炕上吃晚饭,吃过晚饭,把碗筷收拾下去,那个四角的方桌,就由餐桌变成了书桌,我们兄弟四个围坐在桌前,各把一边,作各自的作业,妈妈这时,一般是在旁边纳鞋底、缝补衣服,同时,辅导我们四个的功课。父亲则在旁叼颗烟,读他喜欢的那些书。
家里如果来了客人,那铺土炕就变成了待客的场所。来客和父母在炕上盘腿而坐,抽着烟,聊着家常。如果留客人吃饭,把那个四角桌往炕上一搬,妈妈桌上桌下的一阵忙活,一顿丰盛的饭菜就端上来了。
晚上,做完功课,一家人就都躺在这一铺炕上。农村人家的细布窗帘,并不能完全挡住月光,在月光明亮的夜晚,透过窗棂,可以看见院子里摇曳疏稀的树影,灿烂的星光,以及或圆或缺的明月。耳边,偶尔传来村里的狗吠,或者不知名的啾啾虫声。一家人在这样一铺土炕上相依而眠,在如水的月光里,梦境亦清凉如水。
小时候,因为母亲的勤劳,我们四个孩子多数时候都可以不用起早帮妈妈烧饭做菜。清晨醒来,兄弟几个就在那一铺土炕上,穿着小背心裤头,嬉戏打闹,互相扭住胳膊,揪住大腿,翻来滚去,即使谁被弄疼了,也只是大声嚷嚷几句,没有谁会真的生气。那时因为不是楼房,不用担心邻居会循声找来抗议,我们尽可以亮开嗓门嚷嚷,父母因为我们白天学习辛苦,也不会阻拦,所以,每天早上早起的短暂时光,竟成了我们兄弟难得的轻松一刻。有时我力气小,斗不过他们,就跳起来钻进父亲的被窝里去,在父亲长长的手臂里寻到呵护。看他们闹得兴起,再忍不住地翻滚过去挑衅一番,这样的游戏嬉闹,经常直到妈妈一遍遍喊着“开饭了”才暂时罢休。
如今的城市家庭,条件都如此优越,不仅住上了楼房,条件好的,住房面积特别大,还有了越层。虽然,家庭里的每个人,都有了更私密的空间,但是,农村那一铺土炕上才会有的快乐和亲情,是如今的孩子无法想象和享受到的。
我们兄弟四个如今早已各自成家立业,可是聚在一起时,有时还会提起农村生活的许多趣事,当然少不了那一铺土炕。因为,那一铺土炕,承载着我们童年和少年时多少宁静、快乐、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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