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中国年 /胡月 

   小的时候，过年是一件新衣裳，是一捧水果糖。

   当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新棉袄，兴高采烈地划着各式自制的冰车，凑在机关大院的滑冰场上，不理会哥哥姐姐们冰场上矫健的身姿，而是掏出自己鼓鼓口袋中各色的杂拌糖，和小伙伴比谁的糖纸更好看的时候，大人们已经在出出入入、忙忙碌碌地买菜、择菜、和面、剁肉馅，准备包饺子，做年夜饭了。

    记得我父母所在的航天部某机关大院里，有一个似乎很固定的模式，延续了很多年，就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同事间、邻里间互相拜年，大概就是“团拜”的一种吧。其实也就是抱抱拳、拱拱手，请进屋坐一坐，泡杯新茶，吃块奶糖，互相敬根烟，说些吉利话，侃侃山、吹吹牛，然后起身，这家的主人也随之加入拜年队伍，上楼到另一家如此这般重复一番，之后是下一个单元，后来越聚越多，像个颇具规模的慰问团。男人们像是被准假的中学生，大摇大摆地逃出家务劳动，名正言顺地凑在一起天南海北、胡天胡地，一转就是大半天。只有妈妈们，不辞辛苦地一边准备年夜饭，一边还得照看着被过年喜气和鞭炮刺激得异常兴奋的孩子们，不要有什么闪失或是制造什么麻烦。

    大一些了，同龄人都有了自己的工作、收入、朋友和圈子，过年就成了一个party，一个约会。而我由于工作原因，总是忙于四处奔波，有时甚至会一天换一个城市，所以对我来说，过年就意味着会放下一切外出活动，回家做个好女儿。

    经常会庆幸家在北京，这样即使参加央视的春节晚会直播，也许年夜饭不能和父母一起吃，但也能在演出结束后，兴冲冲扑进家门，除夕之夜、交子之时，躲在角落，看爸爸点燃鞭炮，接过妈妈端来的、刚刚出锅的饺子，大快朵颐……就为这，我多次放弃了许多外出演出活动，好几次是政府机构或电视台组织的海外文化交流慰问活动，目的地都是些十分难得去到的国家。虽然我曾出访过欧、美、澳、非、亚等五大洲的几十个国家，又酷爱异域旅游，但一想到过年，就会毫不犹豫地推谢掉。我唱“西北风”的那个年代，经常是赶场演出，录音时间通常也在晚间，往往回来都是深夜了，每当这时，无论多晚，妈妈总是给我留着一盏金灿灿、暖融融的灯，几个香喷喷、热腾腾的菜，那份可口和香甜，是任天下何种美食都不能比的……



    终于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家和小宝贝，父母也都步入老年，平时忙于各自工作的我和夫君，在年前，总会坐下来，一起筹划节日里的安排，于是过年便是孩子快乐的尖叫和老人满足的笑脸。

    也有同龄人怕过年，嫌应酬麻烦，怕又长一岁，可我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乐此不疲。演出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商场打折更是如火如荼。既要给家人选礼物，又不敢往人堆里扎。有时，也想给自己置办些新行头，可每每大包小包提回的，不是老人的，就是孩子的。体力上可能会感到有些疲惫，但精神上却得到了快乐和享受。当定好餐厅，年夜饭围坐一团，镜头前留下笑脸，从照片上才发现，怎么和去年穿的是同一件衣服，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一点和夫君颇有同感：平日里，我们的工作五彩缤纷，过年了，不就是过个老人和孩子，他们美了，我们就乐了。

    今年年前的一天，本想给自己买双靴子，带着宝宝去商场，结果买了童鞋两双，婆婆和妈妈同样款式的各一双。那两双老太太鞋是一款牛筋底的，软得可以折成180度，穿在脚上，就像穿了一双厚厚的皮袜子般柔软、贴合。想想老人的脚都在增肥，便想电话询问她们号码是否需要加大，9岁的宝宝发话了：“妈妈怎么忘了，一问她们肯定说不要，就先买了吧，这是您的心意啊！”听得我连连称是，我的女儿懂事了……



    时至今日，我们家还是沿袭着老传统，那就是派发压岁钱。我每年都会提前备好崭新的钞票和精心挑选的红包。通常意义上的压岁钱，是长辈给小孩子的，无论多少，是份心意。我们打发孩子们欢天喜地的领了红包后，会毕恭毕敬地把一份更大的心意双手捧给父母大人，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祝福他们安康吉祥。而老人呢，也毫不逊色，先是忙着给孙子孙女一个个鼓鼓的包包，然后我们这些都已经为人父母的子女，也还是会收到一份妈妈给的压岁钱。虽然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虽然我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但无论怎样，在妈妈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她最最宠爱的心肝宝贝，包括她的女婿、儿媳……



    有一天我也会变老，我们的孩子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庭，虽然他们面临的可能是比现在更大的社会竞争和压力，虽然多为独生子女的年青人，过年时，可能会有分身乏术之虞，虽然也不想让孩子为我们太过辛苦，但还是希望孩子们能秉承我们重视亲情和家庭的传统，因为那样会收获到更多的家庭快乐和更大的人生享受，就像我推出的最新歌曲《远山》中的那份牵挂，《或许有一天》中渴求的温暖……也许，到那时，一头银发的我和老伴，促膝而坐，带着老花镜，一张张如数家珍般翻看着过年的全家福，回想着每一次过年的生活往事和点点滴滴，相互扶持着，在孩子们的簇拥和祝福声中，彼此之间，宁静对视，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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