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打工文学(五届全国打工文学论坛讲话)
(2011-02-16 09: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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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底层主流文学伤痕文学杂谈 |
分类: 访谈·演讲 |
作为底层文学的代表作家们这次来到深圳,和打工作家第一次的交往,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公认的是:打工文学是底层文学的一支,但是作家们却没有相聚过。我们愿意与你们对话,谈谈我们各自对文学的认识。
第四点,我们打工文学的命运掌握在打工文学作者的手中,而不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不是掌握在主流文学和政府官员的手中,这一点非常的重要。打工文学就是要不断的丰富打工文学的内涵,而不是扩大它的内涵。打工文学的内涵要丰富,而不能扩大它的外延,你的边界是划定了的,打工文学就是打工者写的反映他们真实生活的文学。它的外延不能无限制的扩大,现在一些当官的也说是在打工,他们都是打工者。说政府的官员为纳税人打工。在西方政府官员和所有公务员的确是为纳税人打工,在中国他们会把底层的人当人看?他又不是人民选出来的,他不会太看重老百姓的好恶,他只对上司负责,对上司言听计从,因为他是上级任命的。现在一个村长、一个乡镇长也是很牛逼的。一个镇长为县长打工,一个县长为市长打工,这是对的,但是你说是为纳税人打工是很荒唐的。我们的底层文学也是一样的,有评论家说60年来所有写底层的都叫底层文学,30年来所有的作品,很多写底层的都纳入底层文学,这也是外延的扩大。其实打工文学也好,底层文学也好,都有狭窄的边界,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它一定是狭窄的。不能随意纳入其间,否则便是无知。
内涵的丰富性要从哪几方面着手呢?那就是要:从城市返回乡村。乡村是打工文学或者是打工者真正的梦乡,我们有一个长长的脐带和它相连;第二个要从个人返回民族。从一个民族的悲欢和命运来看,而不是从你个人的悲欢和命运来看;第三就是从车间返回世界。你反映你的车间,反映你的工厂的生活,但是要与整个世界相关照;再一个就是从哀伤返回觉醒。我看到一些打工文学是充满着伤感、伤心、哀伤,但缺少觉醒的震撼;从激愤返回冷静。你的心中充满着愤恨,但是你的写作必须要冷静。你的笔下要有热度,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你要冷静的思考一些问题,愤怒没有很大的作用。
这几个返回最重要的就是从城市返回乡村。我在荆州挂职时,每次到哪个村里面去,村长都是向我介绍他们村主要是打工经济。我们湖北一个村的劳力一般是800—1000人,至少有600人在外打工,我们湖北农村整个都是打工经济,我相信在深圳湖北的打工人群不计其数。我也去采访了打工者的家里,都是老人,都是他们的父母亲也就是爷爷奶奶带着他们的孙子。有的是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家里的孩子没人管,杀人放火,小孩十来岁就去放火、打、偷、杀,还有的是把精神病的孩子放在家里,让他到处窜,借打工的名义把孩子丢在村里,让他祸害一方。你看看他们的家乡可能会知道,他们肯定是会怀念的。我到一个村里去采访时,一个家里他的三个孩子都是因为没有钱读书,然后到南方来打工,他们的母亲没人管,母亲重病在床,由外婆照护。我常常到这些像空城一样的破败的村里去,我总觉得这些打工者是非常的怀念家里的,或者在工作之余,在晚上会想着他们的父母,重病在床的父母。我还是讲在这个村采访时,雪下完了,天晴了,十月小阳春,那些狗在草垛里晒着太阳、鸡在自己刨出的土窝里晒太阳,门口晒着棉花,有老人摘着最后扯了梗子的辣椒。我想像这种安逸的、安详的生活场景对打工者来说,是无比怀念的,连我都陶醉了。虽然穷点,但故乡让人松弛愉悦,有安全感。为什么要返回乡村呢?乡村是一个巨大的参照系,我们的打工文学忽略了乡村这一块,我认为要紧紧的抓住,不然的话它的作品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和它打动人的永恒的感染力就会打折扣,当然城市打工是很艰难的,可能会感动一部分人,但是更多的感动可能会来自我们的故乡深处和对故乡的感情。
为什么说底层文学与你们不同呢?我们被称之为精英文学,大家把它铁板钉钉了,说它是它就是。我可以理解你们的生存处境。它确有一个生存境遇和所处位置的不同,我们现在是体制内作家,什么都有了,而你们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你需要获得起码的生存条件。我们这些底层作家虽然是在体制内,但是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保持对体制的警惕和蔑视,这个是打工文学作家所没有的。他们在生活上、在创作上还没有一种公认的地位、一种力量,他们的写作就有一种畏缩感,表现得畏畏缩缩:我这样写他们会接受吗?他们会发表吗?他们会承认我们吗?有这样非常犹豫的、畏缩的心态。这种心态很容易滑向别人的期待,而丧失掉自我和真实疼痛的表达,并且与主流文学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这是要谨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