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对我意味着生活
(2008-08-02 08:4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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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
分类: 访谈·演讲 |
李吉:《到天边收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小说?
陈应松:这个长篇是去年写的,花了几个月吧。这部小说我构思了多年,但最初我把它写成了一个中篇,真正用《到天边收割》这个名字,是今天你看到的这个长篇。我写这个小说的最初冲动是,我在神农架时听到了一个寻找母亲的故事。那人说母亲被人拐跑了,别人说是那女的自愿跟别人跑了。这就有了两种说法。两种都肯定有道理,于是我就构思了这么个故事。寻找的故事总是很有趣味的,有企盼,也有艰辛。
李吉:那么您想在这部小说中表达什么呢?
陈应松:我真正想表达的是对一种生存现状的忧心忡忡。我还想表达山区农民的精神健康问题。这个问题很少人触及。我里面写的这个深山里的年轻人想走出深山,但因为精神不健全,结果遭到了现实无情的痛击。我提出这么个问题,要大家看到它的严峻性,那么多打工者,他们的犯罪率为什么那么高,这与他们从小的生存环境太封闭狭窄有关。从金贵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影子。
李吉:作为“神农架系列”首部长篇小说,《到天边收割》与以往的创作有什么不同之处?
陈应松:要说不同,就是篇幅不同而已。过去我的所谓“神农架系列”都是三五万字的中篇,现在是十几二十万字的东西,表现的内容更丰富更细致了,也更从容了。
李吉:您发表了一系列以神农架为背景的小说。如:《豹子最后的舞蹈》、《松鸦为什么鸣叫》、《狂犬事件》、《望粮山》、《独摇草》、《云彩擦过悬崖》、《马嘶岭血案》、《火烧云》、《太平狗》、《母亲》、《像白云一样生活》。以及短篇小说《人瑞》、《弟弟》、《归来》等等。为什么要创作以神农架为背景的这一系列作品?这一构思什么时候有的?这一系列的作品又有着怎样的主题?对神农架有着怎样的情结?
陈应松:你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答不出。我听凭内心的驱使,我去了那儿,我写那儿。于是那儿被我神化了,于是我有了收获,于是我更爱那儿了。就是这么。再说明白点,一个人与他所写的对象也是一个“缘”字,有了这个缘,你才会有灵感的爆发,感情的倾泻,就像你爱上了一个人,你的情书就会满纸云霞,才华横溢和竖溢。
李吉:有人评价您的这一系列小说,有“强烈的现代意识、荒诞魔幻色彩、神奇的故事、独特的视角、精彩的叙述、出色的人物刻画、象征的妙用、特色的文学语言、多主题交织、景与情的融合”等,能不能挑几个您也认同的,来给我们结合作品分析一下。
陈应松:这是批评家的说法,我一直认为我的作品没这么好。特别是上世纪的作品,我编书时,每编一次就要改动一次,像过去的《黑艄楼》等。但确实,我的神农架系列小说,我编过数次书,我也决不改动一个字。看来我自己对这些年的小说是满意的,自认为是“精品”。也写到这个份上了,也有这个年龄了,终于知道怎么写小说了。但有的评论还是很到位的,比如现代意识,比如荒诞魔幻,比如语言、故事、视角、景与情的处理,我花了不少功夫。但这是必须的,一个作家应有的本领。一个作家你站住了,你就都站住了;你站不住,你就什么都站不住。要以哪一篇为例,不好举例,大家还是看我的小说吧。要举例,比如《豹子最后的舞蹈》的视角,《太平狗》在人与狗视角上的巧妙转换,几乎天衣无缝,读者没感到丝毫不适,这需要相当的技巧。
李吉:有人认为,您的作品是现实主义与现代艺术手法有机融合的崭新审美方式,那么在写作方面,对您影响比较大的作家作品是什么?这些作品是怎样影响您的创作的?
陈应松:我觉得这个作家好,我就会不自觉地模仿他的某些东西,这很正常,但要为我所用,要变成我的。我受作家的影响太多了,我极善于汲取,但对我味口的作家不多,就那么几个,书就那么几本,我就不停地看他们的书,有的都翻烂了,我要研究他们为什么那么有魅力,他们的语言为什么那么好,他们是怎么把握小说的结构的,他们一个个像神奇的裁缝。我喜欢的作家主要是拉美作家,也喜欢法国作家,还有巴别尔、安妮·普鲁、亨利·劳森。影响是怎样发生的,我不知道,老话说:道不同,不与谋。与你的气质相符的作家,会自动走到你的面前,影响你,就像找到了个知心朋友。
李吉:您创作了大量的作品,类型也有小说、随笔、诗歌等,很多作品还获得了各种奖项,能不能讲一讲您写作如此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陈应松:我没有秘诀,只有汗水。还有在写字台前慢慢衰老的身体。我在写作中老去。要说秘诀嘛,我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我自己认为我的特点是:死守一个地方,死爱一个地方。这就是秘诀。
李吉:写作对于每个作家都有不同的意义或者说是目的,那么对您来说,写作意味着什么?
陈应松:写作对我意味着生活,充实的生活,是生命所有的意义。我因写作而把生命和时间拉长了。每个人都算不得什么,许多很丑的女人因为文学而受到人们的尊敬,那是因为文学给她镀上了光芒。我今天受到你的采访,也是因为文学。如果没有文学,我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人,一个头发花白的、爱偏头也患有偏头痛的半老头子,一个游手好闲之徒,一个驾船的船工,甚至会成为小镇上的老混蛋。写作从一定意义上说,使我获得了一种虚荣和尊严。我重视这种虚荣和尊严,没有它,我就一无所有了。
李吉:您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出版计划或者是创作作品?
陈应松:有的有的,马上你就能看到,又一个长篇《猎人峰》。我已经看到样书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看,非常有趣的小说,与《到天边收割》的阅读效果完全不同,我敢保证。它写的是人类与野猪的一场肉搏战,魔幻连连,魅影重重,有人看过说“激越如河;狂卷的气势无人能敌”云云。我手头正写的是另一个长篇《处女兰》,我用一种不分段的手法写的,想让其一泻千里。也是一个神奇的深山老林的故事。我给我自己打气说,这次就是要拼才华。我会达到我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