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间的浪漫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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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登堂:水墨山河间的浪漫骑士

他的画,起于自然,成于心源。丘壑在纸间错落新生,笔意于墨中纵情流转。他不蹈旧格、不落窠臼,以奇崛新颖的构图和深邃悠远的意境,构筑出一个又一个既承接古韵、又昭示未来的山水世界。
他的画,是诗,也是史。自然之韵、人文之雅与赤子之情交融辉映,既流淌着传统气脉,亦奔涌着现代意识。他将对家国山河的钟爱,化为笔底烟霞,让中国画在当代语境中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
他的画,是写生,更是写心。从黄河咆哮到江南氤氲,从工地轰鸣到田园静谧,他以诚恳的笔触记录时代,更以饱满的激情礼赞生命。
他,是水墨的骑士,也是山河的歌者
生于苦难,成于热爱
1944年冬,张登堂出生于山东聊城堂邑的一个裁缝之家。四岁那年,心怀远志的父亲变卖家产,携全家南迁上海。命运却将他们拦在了徐州——淮海战役炮火连天,南下之路断绝。一家人调头北上,最终扎根济南。
初到济南,生活清贫。父亲靠裁缝手艺勉强维生,家计常陷困顿。或许正是父亲那一针一线的细腻,启蒙了张登堂对美的感知。他喜爱画画,虽无人指导,却自得其乐。一张纸、一支笔,就是他最初的精神版图。
1948年,济南解放。新中国的阳光照进了更多贫寒之家。七岁那年,他终于背起书包走进课堂。没有颜料,没有老师,他就捧着《芥子园画谱》一遍遍临摹。艺术的种子,在战乱与贫瘠之间,倔强地发出了芽。
1956年,他考入济南育英中学,人生的转折悄然到来——在这里,他遇见了山水画大师黑伯龙先生。
黑先生笔意雄迈、气韵超脱,是北派山水的代表性画家。他对张登堂极为赏识,不仅亲授技法,更引导他理解中国画的内在理路。“起步即遇明师,如幼婴初吮乳汁,滋养一生。”张登堂后来屡屡感慨。
此后,他又陆续得到王天池、许麟庐、王雪涛等名家的指点。少年张登堂,如一块渴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来自传统的养分。1959年,年仅15岁的他,以《泰山黑龙潭》《跳伞塔》两幅作品入选省市级美展,震动一时。

逆境藏机遇,良工出苦心
1960年,他考入济南艺术学校,却在两年后因学校停办而被迫中断学业。彼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全家陷入饥馑。为求生计,他一度骑车往返二百多公里,从聊城老家驮回地瓜叶为家人充饥。
命运将他推向了济南文物店,成为一名裱画学徒。生活虽艰,他却在这里找到了另一扇窗——文物店珍藏无数古画真迹,从宋元名迹到近代大家之作,他得以朝夕相对、潜心摹写。
拉上窗帘,避开喧嚣,他在寂静的裱画房里与古人对谈。一勾一染,心摹手追。他临袁江《江天楼阁图》,几可乱真;偶作齐派虾趣,生动传神。这段“非正规”的训练,反而补上了最为扎实的传统课业。

1962年,他携画赴京求教。王雪涛看后欣然指点,李苦禅更在画上题写“良工苦心”四字相赠。李先生不仅教他笔墨,更教他做人:“要经得起磨难,耐得住寂寞。”这句话,成为他一生恪守的座右铭。

写生万里,笔墨随时代
1960年代,社会主义建设如火如荼。张登堂响应“艺术要同工农相结合”的号召,走进工地、乡野、河川。他画《解放桥》《泉城一角》,以水墨捕捉时代脉搏,用画笔记录劳动身影。

1971年,他调入济南市美术工作室,成为专业画家。不久后,为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三十周年,他与于太昌等人发起“三河写生”行动——沿黄河、海河、淮河徒步万里,描绘治水壮景。
两个多月里,他与河工同吃同住,听号子声震天,看浊浪排空。他住窝棚、啃干粮,在煤油灯下整理速写,于激流声中捕捉水纹。他说:“传统画水多用勾线,但我尝试以写意手法摹写水势,墨色交融,才得生动。”
这次写生,不仅让他真正理解了黄河,更让他找到了“关注现实、直面生活、紧扣时代”的创作信念。1972年,《黄河组画》出版,震动画坛。关山月后来在指导他时说:“生活是艺术的矿藏,只有深入其中,作品才有灵魂。”

京华淬炼,立传山河
1977年冬,文化部成立“中国画创作组”,集结李可染、李苦禅、黄胄、吴作人等大家,为国家场馆创作陈列画。张登堂作为中青年代表受邀进组,与大师们同吃同住、同案作画。
黄胄教他捕捉动态:“要抓住生活中最鲜活的瞬间”;李可染教他锤炼笔墨:“作画如修行,一笔一墨都要落到实处”;他随关山月感受岭南温润,也从谢稚柳笔下领会宋人高古。
1978年,他与众人合作巨幅《黄河之水天上来》(4米×8米),悬挂于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李可染看后连连称赞:“气势磅礴,一泻千里!”此后,他又为三十多个驻外使馆作画,《黄山》藏于东京,《长江三峡》存于雅加达,《漓江山水》悬于莫斯科。
同年9月,“中国画创作组汇报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张登堂《青城天下幽》《峡江烟云》入选。从此,他跻身中国山水画一线创作者之列。

画院丹青,公益赤心
1983年,济南画院成立。张登堂毅然放弃个人创作的黄金期,多方奔走,为老画家争取身份认可,为年轻人创造创作环境。他说:“画院不是衙门,是画家的花园。”
他带学生写生,住山洞、啃干粮,险遇山体滑坡仍谈笑自如;他推动建立“李苦禅纪念馆”“王雪涛纪念馆”,将趵突泉公园从名胜升级为艺术殿堂;他接待送煤工人,以画相赠:“您送煤是为人民服务,我画画也是。”
他常说:“不管谁和咱打交道,都不能让人家吃亏。”学生下岗,他出资租画室;老师政策未落实,他奔走两年直至解决;村庄困难,他连续多年匿名捐款;国家有灾,他总是第一时间捐画捐钱……
他的斋号叫“悟墨斋”。人生在悟,艺术在悟。他悟出了笔墨之道,更悟出了为人之本。

山河立传,笔墨千秋
新世纪以来,张登堂艺术步入成熟期。他逐渐淡化写生痕迹,转向意境经营与笔墨提炼。山更浑厚,水更灵动,画面愈发苍茫而明亮。

2001年,他应邀为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室创作《雄峙》。欧阳中石题款,泰山入画,寓意“江山永固,国泰民安”。此后,《蓬莱仙境》悬于人民大会堂,《泰岱旭日》藏于山东会堂,《黄山迎客松》送往欧盟总部……

2008年,他受邀参加奥林匹克美术大会,《秋林观瀑》被国际奥委会收藏;2009年,他重走长征路,登六盘、攀贺兰、望祁连,归来创作《中华魂》,黄河咆哮,民族精神奔涌笔端。

2012年,他将80幅精品捐赠山东博物馆,随后专为其设立“张登堂艺术馆”。他说:“这些画属于山东,更属于时代。”
温润如玉,灯传后世
“家家魏启后,户户张登堂。”他的画走进中南海,也挂在普通人家客厅。他成为齐鲁山水的新符号,却始终谦逊、朴素、温暖。

他教导学生:“一手抓传统,一手抓生活。在传统中寻根,在生活中找路。”学生问他盖几个章合适,他洁明师之言:“口红只能往嘴上抹。”学生抱怨写生景丑,他说:“只要你爱这片土地,哪儿都是好景。”

他不是高山,而是光。朗朗照人,温润如玉。

2015年8月25日凌晨,张登堂先生因病逝世,享年71岁。十年过去,他的画依旧在博物馆、在使馆、在人民大会堂、在无数人家里,静静散发着墨香。
他的一生,是行走的一生、挥毫的一生、为山河立传的一生。他用水墨编织浪漫,以画笔托举时代。他是艺术的骑士,更是精神的勇士,中华优秀文化的卫士。
——墨色山河依旧,骑士精神长存。
谨以此文纪念张登堂先生逝世十周年
特别鸣谢:
张登堂先生夫人田淑华女士倾情指导
张登堂艺术馆馆长李庆传先生大力协助
山东工艺美院教授解维础先生衷情支持
(编辑:郝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