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恶人  之  血手杜杀

胡人

     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厉声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咬紧牙关，嘶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那孩子在何处？”

“不……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怜你也算是条硬汉，饶你一命。”

手掌一震，将杜杀抛了出去。

好杜杀，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时此刻，犹自能稳得住，凌空一个翻身，飘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满是血花，左手捧着右手，嘶声道：

“此刻你饶我，片刻后我却不会饶你。”

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几时要人饶过？”

杜杀跺脚道：“好！”转身踉跄去了。

——古龙《绝代双骄》第六章

“血手杜杀”是古龙笔下的江湖“十大恶人”之首。

这位“恶人谷”的老大是我平生劲敌，而且常常让我甘拜下风。

这位“敌人”偏偏又是我要好的博友，甚至准确说是莫逆之交。

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让我纠结了很多年，我为此身心俱疲痛不欲生。

其实此“杜杀”非彼“杜杀”。我认识的这位“杜杀”并非男儿身——看官休要奇怪，事实的确如此；“杜杀”其实也并不叫这个名号——这个说来话长，听我细细道来：伊当年在博客江湖上名号响亮，旌旗所至，宵小望风披靡。然而前些年有人盗其名写了本《蜗居》，居然还拍成电视剧，广为人知。伊自来豪爽大气惯了，最不喜那细眉小眼的物什，怎肯与《蜗居》那厮为伍？想要夺回名号，又敌不过那厮声名鼎盛帮闲者众。左思右想，只能另树旗号，于是勒令我改口尊其为“大王”，理由是伊长我五岁，祖上又与“王”室渊源匪浅。我这人一向以君子自诩，独有一样寡人之疾，那便是喜欢攀高枝，虽然半信半疑，见伊恁般强势，便半推半就地从了，指望日后也有份好功名。

叵料后来发现伊与这世上所有王室全无半点干系，白白占我便宜。欲待反悔，哪里能够？我气愤不过，堵在伊的门口叫骂：“你如何敢这般作弄洒家？洒家须不曾欠你半两银子！”伊却笑吟吟并不接口，末了，悠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弟台既非大丈夫，俺只当是看走了眼。且速自便，没的臊了俺的面皮！”我闻言面红耳赤，欲再争辩几句，伊左右的龙骧虎卫便吹胡子瞪眼，老大耳刮子打将过来。没奈何，只能落荒而逃。自此我每日里借酒浇愁、揽镜凄凉。我本是一品行端方形貌昳丽五毒不沾众口交赞的大好青年，不过几年的光景，酒量精进而华发早生，全是拜伊所赐。

尚幸天道循环、风水轮转。忽一日，伊静极思动，鬼迷心窍，居然当众宣布“我要嫁给黄世仁”，俨然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救世主形象。我听了这话，虎躯一震，目中精光暴闪，把阳台上的栏杆拍得山响，仰天长笑：“好！好！好！好主意！你若嫁给黄世仁，他家的佃农长工童养媳一定翻身得解放全跑出来了。为什么呢？地主疯了！”

列位看官想必知道，我这话说得忒也重了，简直就是捋了虎须。伊与夫君一向琴瑟和谐，何曾有他人置喙的余地？以伊头号恶人的性格，必不肯与我善罢甘休。于是我忙忙地跑回家，将十八般兵器悉数搬出来，预备和伊大战三百回合。不料伊对我的揶揄毫无过激反应，只是从此对这话题三缄其口，全不似其往日做派，让我大惑不解。伊越沉默，我便越忐忑，于是百般试探，日渐放肆，其情其状，颇类柳子厚公笔下所言：“稍近，益狎，荡倚冲冒”。

然而伊便只是沉默。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爆发。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当我自以为得计、满肚子都是“穷棒子翻身做主人”的喜悦时，那“杜杀”不动声色地使出了杀手锏。以往伊是不屑于让我等在博上瞻仰伊的绝世风采的，这次伊一口气发了好几张玉照。照片上的“杜杀”，披朱袭墨，活脱脱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我登时醒起伊说过父辈曾在政府官居要职，如今兄长又在商界风生水起，正是“红黑”两道都吃得开的主，我这般开罪于她，岂能有好果子吃？这还不算，伊又有意无意地在博上显摆那双“踢死牛”的靴子。我想这靴子连牛皮都踢得破，胡人可是属猪的，又不曾习过金钟罩铁布衫，如何能在伊的打击下全身而退？——一念及此，冷汗涔涔而下，从此对伊毕恭毕敬，再不敢有半点拂逆。

可惜博客没有视频功能，纵然我在那厢使出浑身解数，伊却并不因我的神情恭敬言辞卑微而对我假以颜色，让我甚感无趣。更有甚者，伊还将不知从何处淘来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命名为“古月弯刀”，时不时拿出来在博客上游街示众。天可怜见！伊明知我姓胡，偏生拿“古月”二字来埋汰我，让我情何以堪？

于是我很愤怒，出离地愤怒。

一怒之下，我便仿照伊的模样扎了一个小木人儿。每天下班回家后，我关紧门窗、拉上窗帘，通宵达旦地挑灯夜扎小木人，直扎得四肢酸痛、两眼迷离、一心欢喜，痛并快乐着。倏忽七七四十九天后，自忖大功告成，于是乐颠颠地跑去现场看效果。结果很悲催地发现——伊一如既往地神采飞扬、顾盼自雄，全无半分衰败气象！

于是我很绝望，彻底地绝望。

从此我便熄了这心中的豪情万丈，寻思“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唿哨一声，作法土遁，再也不在博客江湖上行走，只留下空宅一座、传说若干。此后经年，偶有出没，也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那一日蒙面偷窥伊的博客，赫然发现伊称某人为“师傅”，实乃二十年未睹之怪现象也。我看这人只与我年岁相若，虽然出手不凡，似乎还算不得温良长者，又无三头六臂，却有何德何能，能让自视甚高的“恶人谷”老大执弟子礼？正自愤愤然，意外发现伊的“师尊”和我一样都是湖湘子弟，霎那间灵光乍现，醍醐灌顶：遮莫是伊对我早有惺惺相惜之感，连带对我的同乡也高看一眼，所谓“爱屋及乌”是也？——如此看来，倒是我不识好歹了！于是欣欣然跑去伊的府邸上重修旧好。伊果然和颜悦色，半点不提过往恩怨，单是好酒好菜伺候。于是云开雾散、宾主尽欢。

熟读港台武侠小说的人都晓得，在古龙先生的笔下，善与恶远非表面看去那么一目了然。《绝代双骄》里的 “十大恶人”当中，“血手”杜杀乃是无可争议的带头大哥。其实通篇看下来，这位头号“恶人”恶行不彰，反倒是为人刚直，行事仗义，颇具侠风。较之小说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伪大侠，“恶人”杜杀的形象要可爱得多，也可敬得多。

也因此，列位看官万万不可被我前面这番胡言乱语蒙蔽了双眼。对于现实世界里这位“杜杀”老大，休看我极尽调侃揶揄之能事，实际上我对伊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种佩服，一方面是因为伊的文字。胡人我是中文科班出身，虽说文字功底不值一哂（伊一再揭我老底，殊不知此乃我平生憾事。学中文固非我所愿也，当年只因一句“服从分配”便给莫名其妙地拉郎配，如今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说“咱是学中文的”），但咱的眼光还是马马虎虎有的。老实说博友里面单论文字能入我眼的不多，“杜老大”可算是个中翘楚。尤其伊对日常生活的白描手法，寥寥数笔便活灵活现妙趣横生。这份功力，以我的井蛙之见，博坛无出其右——这个评价，相信很多博友都不会认为只是溢美之词，然否？

文字是胡人与伊亲近的起因，但我更佩服的，则是伊的为人。伊是那种第一眼看去似乎让人难以接近、第二眼再看油然而生亲切感、第三眼你便会怀疑是否前生就相交莫逆、到第四眼。。。。。。（打住！男女授受不亲！）的人。一直很遗憾怎么伊就是一女儿身呢？我想，倘若伊在博客上掩饰面目，易钗而弁，我定是要与“他”义结金兰的——可惜伊对自己的女儿身份毫不掩饰，我又不能将伊从博客里虚空抓过来，撮土为香歃血为盟磕上三个响头。

若问我佩服伊甚么方面，不外有三。其一，我欣赏伊的气度之恢宏，不管博友如何出言不逊，伊皆不以为忤，照旧与之谈笑风生，尽显“老大”风范。其二，我惊叹伊的目光之犀利，只三言两语，便能将博友的性格特征剖析得入木三分，其实彼此只是文字上的君子之交。其三，我感佩伊的心地之良善，对于博友在不经意间披露出来的生活苦楚，伊总是细心体察、温言慰籍，无论过去多久，都记挂在心、尽力襄助。

其实伊自己的生活中，也有许许多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与苦楚。偶尔的消沉，让我们也隐约窥见了伊内心的脆弱与彷徨。细想想伊也诸多不易：他人眼中只见到伊母子二人的成熟与独立，何曾想到伊多年独力拉扯孩子的艰辛？伊对人间浮世绘的冷静审视让许多人啧啧称赞，但是否知道这其中也浸染着少时在大家庭中饱受冷落的辛酸？然而伊却从不奢求别人的感情资助，所以在我们面前的，似乎永远是那个急公好义、口剑腹蜜的“女孟尝”。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好了，节目的最后，我要揭晓今天的谜底了。此人就是。。。。。。什么？为尊者讳，不可口传？那好吧，诸君还是自己去看这位大“恶人”的文章吧！下面是此人的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ayliuliu。

其实胡人觉得，给出地址链接纯属多此一举。试想，如今凡有井水处，莫不诵此人文，何须我来画蛇添足？说不定伊还要怪我多事，杀气腾腾地拎着“古月弯刀”来寻我的晦气。嗯，不妙，大大的不妙！

——风紧，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