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最直接的原因是不喜欢听广东人说话。按说能在电视上说话的人还是不简单的，可是，过去每次在电视上听广东人说话，总是很难受，耳根难受，喉管难受，浑身难受，广东人好象人人都有语言障碍。

 去年在广东旅游了8天，还是不喜欢听广东人说话。今年在海南岛旅游了4天，就喜欢听海南人说话了。最先给我这种印象的是导游阿岱，小伙子声音悦耳，口齿伶俐，除了“自己”一词说不好而说成“自个”外，其余的就都是闽南味儿的普通话了。他的普通话说得纯正，说得流利，滔滔不绝地常常可以说上一两个小时。

 听了一个海南导游说话，就说喜欢听海南人说话，似乎太武断。其实不然，在海南所有的旅游景点，几乎所有的小商小贩，包括土著黎族、苗族、回族妇女，都以普通话向游人兜售商品。有人会提醒我，在上海和杭州，小商小贩还会用英语兜售商品哩。

但是，普通话在海南的确是有着极高的普及程度。阿岱是一位十分热爱家乡而知识相当丰富的导游，他告诉我，虽然海南地方语言多种多样，但是普通话的普及程度相当高，在城市、乡镇以至沿海村落，都可以用普通话交流。1988年从广东省析出的海南省，在接受外来语言上，真要远胜于老大哥广东。

 海南是一座孤岛，但海南又是一座八面来风的通达之岛，她有见贤思齐的民风，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海南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都是以最高等级的流放地而闻名。我们在今天的海南话里俯拾即是的是这种流放地文化的语言化石。一本导游册子介绍，海南方言中的“军话”，是古代从大陆充军来海南岛的士兵和仕宦留下的语言，它属汉语北方方言西南官话系统，今天在海南有10万之众的人口在使用。

 最叫人难以释怀的是海南的“东坡话”。风烛残年的苏东坡谪居儋州中和镇，随遇而安的性格使他很快与当地人民水乳交融起来。这位身处中国文明巅峰的人物，开始了他的文明之旅，他开馆授徒，敷扬文教，讲学明道，教育人才。一千多年来，这里的人们一直崇尚读书，读书人之间热衷诗歌唱和。一千多年过去了，这里讲的方言还被称为“东坡话”，尾调颇似四川方言。这既体现了海南人民对苏东坡的深厚情感，又体现了海南人民对中原文化的深切向往。

 最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苏东坡谪居中和镇只有短短的3年时间，短短的3年竟有如此深刻的影响。我真是难以想象，中和镇的居民是以怎样的热情怎样的崇敬，在毫无功利目的的情况下，一板一眼地刻意模仿着老少皆宜地广泛运用着东坡先生的语言，以致今天这里还有尾调颇似四川方言的“东坡话”。对于朝廷加给东坡先生的“罪臣”身分，他们完全是不理不睬，在他们的眼里东坡先生完全是文明的化身。

 海南之旅，陶醉于椰风海韵、黎苗风情，是在情理之中。让这个“蛮荒”之地的语言陶醉了一回，却在意料之外，而这种陶醉更是意味深长。

2003年3月22日星期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