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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娥眉月(6)团圆月-1

(2010-04-20 06:50:32)
标签:

育儿

青梅

娥眉月

板油

安德烈

北海

知青

文化

小说

原创

分类: 百味陈杂【小说】

小说:娥眉月(6)团圆月-1


http://s6/middle/4f36ab97g849ed4f6bf95&690&690


他们吻了很久,忘了时间,站在黑暗里,既不说话,也不动。

 

他们气喘吁吁的,简直晕旋了,好像小屋里缺氧,两个人的呼吸把小屋里的氧气烧光了,剩下的只能烧他们自己了。安德烈给了青梅很长很长的一个吻。青梅感觉被他吻得快要憋死了。突然,一阵风哐噹撞开了门,哗啦啦地吹响了窗子上的窗纸,屋外响起了马蹄的“嘚嘚”声,下田劳动的人赶着牲口回来了。青梅倏地推开了安德烈,一转身闪出了门。

 

青梅走远了,安德烈还在屋子里发着怔,他慢慢地坐在炕沿上,屋里很静,他的手在炕上无目地的摸索着,摸到一个东西,拿到窗前看看,是一个细细的、用铁丝做的简易发卡,有点生锈了,铁丝外面缠了一圈透明的红玻璃丝。

 

走在小路上,青梅的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了。傍晚天气暖洋洋的,夕阳被云层遮住了,从云彩的缝隙里射出的光带像极光一样,一道道长长的天光从东拉到西,横跨天庭。太阳快下山了,可是它意犹未尽,发出来的余光,具有使不完的威慑力。旷野上开遍了野花,归林的鸟雀在树枝上盘旋啼啭。牲口在村外的路上踩出一片清脆的蹄声,家燕轻快地在院场上空飞来飞去,小鸡、鸭子和老母鸡都纷纷从田地里回家来了。四面八方响起了瓮瓮的风箱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大人的谈话声、老人的咳嗽声、砰砰的开门关门声。无边无涯的玉米地里,拂来阵阵香甜的熏风,风把花粉席卷而去,在高过人头顶的玉米地里扬起大片大片的花粉,在紫红色的夕阳中,远远望去就像紫色的雾团。那样子多么轻柔!青梅奔跑起来.

 

 

 

那天之后,她很怕见到安德烈,果真几天没见到他,大概他也吓坏了,不敢见她,直到青梅回家探亲之前,都没露面。

 

青梅第一次回家探亲,回到了北京。她太兴奋了,如果家里不寄路费来,她根本没钱买火车票回家。她敲着门,心里砰砰跳个不停,门开了,妈妈看到一个长得又高又黑的“傻丫头”,楞了一秒钟,便爆发出一阵尖利而绵长的哭声:“这是什么年头啊---让孩子受了什么罪啊---” 青梅很窘地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安慰她,心中空有千种温情,无奈于不会表达,也不好意思表达,只是傻站着。青梅爸爸怕邻居听到了,忙把母女拉进屋:“去!去!屋里说话去!”青梅妈回到屋里,却不说话了。她细细地观察青梅那红透了的脸蛋,上下打量她拔了个头的身子,马上又皱起了鼻子---她转身找来青梅妹妹的几件衣服,命令青梅马上洗澡换衣服。妈妈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两只手指拎着,扔到外面去了。

 


青梅回到家,很怕碰到跟父亲单独相对的机会,后来知道是多虑了,因为父亲一点都不记她的“脱离父女关系”的仇,倒是和蔼可亲多了。照母亲的话说,人老了骨头就不硬了,就儿女情长了。倒是青梅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往外跑,很少陪父母。因为她有个重大使命。她要做信使,给每一位战友家送信,然后,各家会邀她再来一趟,取回带给孩子的东西。一共二十多家,东城西城的,她每天忙着,但很兴奋。走在街上,觉得北京人的衣着式样有了些变化,那种透明的“的确良”化纤布很流行,而棉布绿军装和中山装已经不太流行了,街上出现了类似西装的大片尖领的外套。青梅到各家取回了家长给孩子带的衣服和食品,唯独小何家没有。小何跟青梅住同一个宿舍,又都在知青食堂干活,其实,两个人称不上是什么和睦的伙伴,理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性格,一个外向活泼,人长得漂亮人缘又好,另一个则是性格持重办事认真。虽然并没有什么过节,可是她们都喜欢安德烈。她们倒从来不把私人情结带到工作里来,还算合作得挺不错。如果不是这次探亲,青梅不会了解到她家的真实情况。小何一家九口人,全靠她父亲每月65元生活,平均每人生活费只有七元二角。前几年她父亲去世了,她母亲拼命挣扎,到街道小厂干活,每月只能够挣三十几元。小何家里有一个大炕,炕上有一个矮立柜,暗红色的橱门上镶嵌着两块雕花板,一左一右,是对称的。小何妈妈爬上炕,以农村妇女的姿式跪着爬到柜边,掏了许久,掏出一个白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对手缝的“垫肩”。“垫肩”是农村人挑担子时用的,围在肩上系在胸前,是一种千层布做的垫子,形如月牙,用以减少对肩膀的磨损。还有小何妈妈亲手作的“假领子”,用几块小布头做成领子的形状,穿在棉袄或外套的里面,很像穿了一件衬衣的样子。小何家不能像其他人家一样,给孩子带去饼干罐头奶粉白糖,她妈妈说:“不怕你见笑,咱家穷,孩子又多,只能扯几尺布,加上千针万行的针脚,亲手做几件小东西给女儿。”

 

回到家,青梅把妈妈买的“板油”拿出来,放在一个瓷盆里,开始在盆里把板油研碎。她妈妈的眼睛马上跟过去,看她在做什么。“板油”,就是猪肚子里一块块的白色油脂,买回家,切成小块,在锅里熬出油来,叫“猪油”,一般是烧青菜汤的时候放一点,比较滋润,有时也用来炒饭吃。熬完猪油剩下的那些小块块油渣,就不腻了,可以洒上白糖当点心吃。因为当时城市吃肉要凭票买,每月供应的肉很少,食油也总不够用,人们就熬“板油”来代替豆油和花生油。青梅在炉子上熬了一大锅的猪油,油锅开了,青梅在撇沫子,又放进二斤黄酱,炒香,屋里顿时传遍了诱人的酱香味。现在,厨房里的参观者增加了青梅的妹妹。她们一声不响,瞧着青梅。青梅问她妈妈:“咱家刚买的半斤猪肉馅呢?”“等一等,我马上去拿”,青梅想不出这半斤肉馅还能放在哪儿?妈妈拿了肉馅来,往锅里倒了进去。青梅做成了又香又解馋的“猪油肉酱”,装了满满两大玻璃瓶。她想好了:一瓶给小何,一瓶留给了自己,拿这个抹在烤窝头片上,别提多香了!虽然回村的当天两瓶猪油肉酱都被“充了公”,一个晚上就被知青们“报销”了。但是,后来青梅明显地感到了小何的示好,她把妈妈亲手做的垫肩送给了青梅一个。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一天早上,青梅用一个大脸盆,把头发彻底地洗了一遍,在农村很少有这么多的水洗头发,洗完好舒服!等到头发干了,梳理好了,她的头发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倍。她用一条粉红色的手绢把头发扎起来,然后又穿上一件在当时流行的“的确凉”布料的粉红衬衣。这一头蓬松浓黑的头发,配上身上的粉红衬衣,使她正在发育的身体透露出一种成熟来。青梅这么忙着,突然门铃响了,一个人在门口低声跟妹妹讲话,声音很熟。

 

门口的人身披一件军绿色棉大衣,初秋的天气,北京一点都不冷,穿着棉大衣的一定是插队知青,他们习惯在单衣单裤之外,加一件棉衣,干活时就脱掉,这是跟老乡学的。此人站在门口,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楞着,看着他。是安德烈!青梅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自己家里看到他。安德烈个子很高,肩膀很宽,高大帅气,往那一站,所有的人,包括青梅的妹妹,都眼珠不转地看着他。全家人像迎接贵宾一样迎接安德烈,青梅的妈妈更是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青梅的父亲热情地邀请安德烈进屋,青梅执拗地把他往外赶,“出去吧!出去再说!”一个很热情地往屋里让,一个很执拗地往屋外拉,安德烈不知就里,朝屋子里走了几步,看清了青梅的脸色,就站住了。青梅注意到,安德烈虽然衣着一新,脚下的一双胶鞋却没有鞋带,用破麻绳系着,头上没戴帽子,却冒着汗,蒸腾腾的,像个活火山。心下一笑------他一定是跑着来的!

 

两人来到门外,谁都不说话。“你怎么来了?”青梅打破僵局先问。她心里美滋滋的,分开才几天,就想我了?可是安德烈却说,“是来开知青代表大会的,明天就去报到。”明天?青梅心里一叹,只有半天时间了。两个人在心里紧张着,嘴上却说些没盐没油的话,比如村里怎样啦,谁谁谁也回城探亲啦等等,安德烈推着一辆自行车,不知不觉走到了陶然亭。安德烈提议去划船。走到卖票处一看,排对买船票的人已经有很多人了。

 

“怎么办?这么多人,下次再来划吧?”

 

“不!我要划!”青梅偏要今天划。

 

安德烈笑了一下,反正他也一样,只要能跟青梅在一起,在哪儿都行。他一会儿跟青梅并肩而行,一会儿稍微落在她后面。一阵轻风带着香皂的清香吹过来,他曾向她把脸伸过去,仿佛要——不过他没有把脸伸过去,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能抑制自己不去嗅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有一种硫磺香皂发出的香味。两人的眼神像出了毛病似的,不断地粘到一起,但每次对视一下,又都不好意思地望别处去了。他们的手偶尔擦碰一下,又怕烫似地闪开了,他脸色煞白,她激动得脸上绯红。他们俩都看着前方,眼睛眨都不眨,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像被一股强电磁波冲击着,那是多么强烈,多么新奇的感觉,似乎不管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哪怕是悬崖,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周围单调灰色的房子,穿着灰色衣服的人群,大地、天空、城市的街道、湖边单调的景色,一切东西在他们眼里合成了一种美妙可爱的东西。

 

半天过去了,长蛇似的队伍只见加长,不见移动,安德烈有点着急,青梅也等得不耐烦了,一会跑到前头看,一会跑到后头看。

 

“不如我们去北海转转吧,我已经好多年没去北海了,离这儿很近.”安德烈再次提议.

 

“行!”

 

“那我在门口等你!”

 

他骑车,她坐公交车。到了北海门口,他买了两支一毛钱一支的大雪糕。一支雪糕吃光了,她没来;另一支雪糕化掉了,她还是没来。怎么还没来呢?不会是她到北海后门等他吧?安德烈又骑车奔到北海后门,也没有。只好悻悻赶到青梅家,她也不在家。一阵寒颤,使他害怕起来。这不是好兆头!

 

安德烈退出来,飞奔去了几个青梅可能会乘车的公交车站,等到圆圆的满月升上来,才看见青梅姗姗归来。她刚踏上台阶,安德烈就从边上闪了出来,青梅一头往他的肩窝撞去,头抵在他胸前,无声地哭起来。在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安德烈才知道,她是去了北海旁门等他,她也买了两只雪糕,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只好穿过公园走到北海前门再等,直到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了,直到她都要冻僵了。

 

一次游北海化入梦中。

 

 

 

偌大的北京,没有让他们两人好好倾诉衷肠的地方,当晚各自回家。安德烈告别青梅后,走下台阶,这时,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清辉映照,一切东西在无影的薄暮中清晰可见。安德烈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到了街的尽头,该拐弯了。可他并不急着回家,他还要在这个清净的晚上再蹓哒一会儿。慢慢地,他又推车走了回来。还没走到楼下,临街一层的窗户忽然轻轻地打开了,“咔嗒!”一声,在静夜里十分清晰。房间里没开灯,在窗户的四方框里,显出一个女性的身影。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安德烈!”

 

他立刻向窗口急奔过来,是青梅!

 

她把双肘撑在窗台上,身子前倾,穿着一件白色的家常衣服。

 

“我忘了给你一件东西,回到家才想起来。你等着。”她压低声音说。

 

她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了,隔窗递出一样东西,是个流行式样的军绿色帆布书包。安德烈没说话,沉默了一会,突然拉住了青梅放在窗台上的手,把它们贴在自己眼睛上,接着又贴在自己的嘴上。青梅的双手冰凉,贴着他滚烫的面颊。两个人这样一里一外站着。

 

他抬起头来,眸子在暗夜里闪烁。她略微向下瞧着,两只凝眸不动的大眼睛在闪闪发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在黑暗中隐约可见那张脸的可爱轮廓,又闻到那股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直盯盯地瞧着青梅,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了,又快活又痛苦,他轻轻地说:“青梅!”

 

“安德烈!”

 

“青梅!”他又喊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世界上没有比语言更有力,也更无力的东西了!

 

这时,房间里响了一下,青梅马上缩回了手,窗户砰地关上,窗帘也拉上了。那黑沉沉的玻璃窗里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了白色的身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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