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苦楚----我亲历的‘512’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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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这两个字很响,恐怕在过去,许多人脑子里并没真正有这个概念。所以那天下午办公室的桌椅跳起来时,周军跑过来问我:你在干啥子?我也奇怪的问他:你在干啥子?
我们都莫名其妙的相互望着,……。
但是,当5月13号凌晨4点,我作为突击队员首批开进北川后,惨绝人寰的景象让我从此明白了什么叫地震,并在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那天我们一行三十人,在吴政委的带领下,挺进北川抢险救灾。天未亮,四周漆黑,我们的车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到擂古镇,山上还在哗哗哗的垮石头,有的小石子飞溅起来,打得汽车叮当响。为防不测,政委要我们三个车拉开距离。当时我开支队的4号开道车走在前面,王伟的车在中间,杜向东开的中巴车压后。
那个时候崇州军分区已经组织了近千人的救援队伍开了进来,被塌方阻在擂古。两台推土机不停的挖路铲石头。路上见不到人,只有石头,巨大的石头。
我知道,北川糟凶了。
我们的车开进任家坪时,东方开始发白。政委马上给我们分工。我、王伟、杜向东三个带长字号的人各带几个人,从北川中学开始,沿途设岗。
其实车走到擂古镇时,已经开始设岗。13号那天,十多公里长的路上,只有我们三十个交警。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三十个普通的交警,在国家有难,百姓遭殃的危急关头,用忠诚、信念、责任,拼死守在这条危机四伏的狭小空间里,自始至终保证了这条生命通道的安全、畅通。
那天早上,源源不断军车、救护车和私家车开进北川,公路上排成两条长龙,从头望不到尾。狭窄的道路顿时被挤满。当时城里面只有个别伤员抬了出来,摆在路边的伤员基本上是北川中学的学生。但是,大量的灾民开始从县城里转移出来,全部聚集在任家坪一带。
那个时候,急着要把伤员往外送,灾民急着要往外逃,但是出去的车非常有限。许多车开进来停在路上,就急着跑去救人。这样一来,反倒把有限的道路阻塞了。我带的一组人负责疏导北一中至任家坪一带的交通。当时没有对讲机,没有喇叭,只能一路跑,一路喊,一个一个往下传,让司机让开一条路,保证救护车通行。
当时救护车也非常有限,能及时拉走的人更有限。伤员都在苦熬时间。让我心里至今还在痛的是,当时路边上有许多重伤员亟待抢救,可是没有车,等我们几个来回跑下来,找到车送他们时,有的人已经死去了。仅请求我帮忙找车的伤员中,不下五人就在等待中绝望的死去。
为了尽快把伤员送出去,我们都急了,不仅拦车,为了拦住车,甚至哀求驾驶员,还直接帮着抬伤员。这里我想起一件事。地震后一个熟人请吃饭。我很奇怪,怎么想起请我?原来那天是我帮忙找的车,并把他抬上车,当时他浑身是泥又是血,我没认出他。他认出了我,但没有力气喊我。后来他说,看见我抬着他,心里一下子安宁了,知道自己有救了。
那个时候,北川中学已经开始大规模营救。当时救灾指挥部设在北川中学。我因事去了一趟北川中学,走进学校一看,几幢新修的教学楼全部垮了,宿舍楼后的临时停尸坪摆着许多遇难者,一些人身首不全。操场上大人、小孩哭着一团。过去只在电影中看过灾难片,想不到自己身边也发生这么惨绝的灾难。我当时就哭了,而且有一种冲动:救人!
那个时候大型机械还没进来,部队官兵就用锯子据,钢钎撬,用这种原始的手段去掀开层层叠压在遇难师生身上的大梁、水泥板。我也跑上去搬砖头、水泥。但是,人的力量在那个时候是多么渺小有限啊……
我总想救出一条生命,却没能救出,现在想起还是觉得是一种遗憾。
我的职责在路上。接受了任务,又赶快返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救人。
13号上午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一会儿就把我们浇了个透心凉。摆在路上的伤员惨啊!有的用破棉絮裹住身体,有亲人照看的,找一块破旧布挡在头上。没人照看的,只能躺在泥水里任凭风吹雨打。
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背的、抱的、相互搀扶的。我看见有一个大约6岁的小男孩,背着一个2岁的小女孩,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牵着他,不知怎么从山下爬了上来,旁边有人告诉我,小男孩背的是他的妹妹,牵着的是他的表妹。地震发生时,三个孩子在外边玩耍,躲过了浩劫,但他们的父母可能都死了。当时支队送来了面包、火腿肠,看着眼前三个可怜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吃下去,就把面包、火腿肠交给他们。小男孩接过后把火腿肠从中间咬开,分给两个妹妹。后来才晓得我们三十名队员把食物全部送给了灾民,没有谁忍心吃一点。
我这人性子硬,当过兵,又当了十多年警察。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前的场景让我实在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想起了年仅三岁的儿子。地震发生后,最让我牵挂的也就是上幼儿园的儿子。电话不通,家里的情况一点不知晓。虽然同在绵阳城,可是,我没能回去看看。作为一名警察,这个时候只能顾大家啊。
那个时候我更急了,我们三十个人都急得火燎,甚至要动粗,灾民必须尽快转移出去,尤其是孩子。
那天上午,几个老师带领一群孩子转移到任家坪。这些娃娃年龄都很小,最小的可能只有2岁吧。这些孩子浑身是泥,脸上除了恐惧就是无助。但这些孩子都很听话,在老师的引导下,相互拉着手,排队站在雨里等待上车。他们的老师都很年轻,很不错,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帮我们维持秩序。当时车很少,人们都想尽快逃出去。好不容易征集到几辆车,刚开过来,都一窝蜂的往上挤。几个年轻小伙子几掌过去推开身边的人,一步上去就钻进了车里,而且马上挤到了座位,我看见后一下子火了,把当中的一个人从车门上揪了下来,喝令其他人也必须下车,让老人、孩子和女同志先走。我指着他们骂道:敢不下来,老子今天要弄死你们。
说来这些话可能与警察的身份不符,但那个时候,那种场景,心里又急又痛,忍不住要骂人,甚至想打人。哪还有什么劝说啊!
那一天,我们三十个人就在这条路上来回的跑,拼命的跑。我特感动,特佩服的是吴政委,他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可是,一直和我们在路上跑。声音嘶哑了,脚跑肿了,一刻不歇息。
那个时候,我们三十个警察都在玩命啊!
说来我们是交警,职责是疏通道路,保证畅通。可是我们进去后却担负起转移群众,抢运伤员,保证道路畅通的多重任务,我们在路上来回奔跑的身影,让群众感到有依靠。群众从我们疲惫、憔悴的脸上看到了希望,他们信任我们。
那天,一个60多岁的老大爷从城里转移出来,老大爷一只手受了伤,走路时手臂一甩一甩的,另一只手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他对我说:警察同志,这个孩子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你们一定把他送出去。
孩子太小,还不会说话,当时那种情况,我接上手也没办法,于是抱着他走到加油站那里,找到北川中学的两位女教师。我说明情况后,让她们一定帮忙送出去,一个女老师马上伸出双手接过孩子,递到了车上。
希望这个孩子已经被亲人找到了。
在北川的两天时间,我们又冷又饿。14号早上,部队的同志烧水煮饭,看见一股热气腾腾的烟子飘来,我突然好想去讨要一杯热水喝,能够找到一丝暖和的感觉。
不过,我没走上去,那天上午温总理要来,我们的时间更紧迫,任务更重要。
从北川回来后,我又不停的接受警卫开道任务。我们科的职责就是警卫开道。一次和吴政委去平武平通,那里也是重灾区。当时平通的路才打通,山上随时在落石头。走到堰塞湖时,一块巨石突然滚下来,刚好从我车边打过。说实话,吓惨了。
那段时间,科里的每个同志每天从早忙到晚。唐教导去平武一呆就是半个月。薛兴龙、李奕、余江、曹成建、王志新等人每天从早到晚来回的在北川、平武路上奔波。高科长负责人员调度,头都忙昏了。周军负责材料的收集、上报。可是没有一个人喊累,更没有一个人因为危险借口脱逃。
这次抗震救灾中,媒体对我们交警报导很少,对此,我的确有想法。我们的贡献不亚于在废墟前救人。
我们是第一支进入北川的警种,我们是首批开进北川的公安队伍,我们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保证了道路的畅通,我们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迅速、安全转移出了上万名灾民。我们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对得起头上的国徽。
不是需要赞赏、表扬,我觉得,交警队应该得到宣传,我们的行为应该让全社会知道,得到认可。
因为,我们是交通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