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纷

丁一木

大概是当过门卫的缘故罢，每到学生放假时，我都会在校门外帮助维持一下秩序，其中主要的工作就是疏导车辆，避免出现长时间的拥堵。但今天却有点失落，在帮一位柔弱的女学生把一件重物搬至校门外后却发现已是尾声中的尾声，夹道而立的校门之间，道已通畅，四角立等家长取的十几个学生反显得有些孤单，而校门前确乎有些空旷了。

只路北一辆略停入道中的汽车有点碍眼。

我在西南角的空地上抱臂而立，懒得上前驱离。

这时，一辆车从西方驶来，停在了校门前。

其实，当时我有一大把的时间一摄了之，也省得我在此着力描述，但可能是我当时抱臂太紧，竟一点没有想到掏出手机------兼带摄像功能（这一句是专为思维停留在上世纪末的人加上的）。

于是，空旷的校门前，通道因为此车的硬泊而顿见局促，而之前的那辆停得不很规矩的车便作了帮凶。

倘在平时，我定是要上前将这辆突兀而入的家伙驱离的，但今天，有可能是因为已近黄昏，血脉流缓，我少有的稳重竟维持得颇好。

车主下来了。

这时，正好西边又驶来一辆汽车，缓缓停在那儿，幸好有这位车主哈腰而引，没费多大劲儿，过去了。

车主便过来打开后备箱，对里面的东西进行整理归置，以便装入学生的书籍。

刚才引车时，我看到了他的白脸，往车后走来时，我看到了他的大个子，而现在最显眼的却是他的花裤子，大概，是出来得急，忘了套上裤罩了。

当他又回到车中时，西边又驶来一辆汽车，停在那儿了，试着往前开，过不去，花裤子从车中出来，又作导引，还是过不去，是真过不去，从我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后车的右前角不是要蹭到前车的车尾，而是要撞到了。

原因，是这辆来车太庞大了。

正在着力导引的花裤子忽然停工，白脸上也忽而扭曲，对着大车喊了起来：

你滴滴什么你滴滴，我这不是正给你看着让你过去啊？

大车里传出来的声音是：

我过不去你让我过去，你他妈哩看看这怎么过得去？

花裤子猛冲到大车的车门前，白脸因愤怒而狰狞凶恶起来：

你过不去我就给你动动，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花裤子大概看清了后车车主的实力，又大喊了几句，才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嘴里应该也没有闲着……

猛然间，后车车主开了车门，像一颗炮弹一样向花裤子的车冲去。

你说什么哩？你说什么哩？

花裤子便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在那儿对喊。

等两个人站到一起，吵在当场，我看见炮弹比花裤子矮了一头半。

但炮弹似乎有大车撑腰，丝毫不落下风，最后，举着手机，喊的话只剩了一句：

我看看你今天走了不！我看看你今天走了不！！

这样喊了几分钟，花裤子的气焰好像缩了一半，表现出来的是声调降了一半，喊的内容里讲理的成分多了一半：

你没这技术，我给你把车开过去行不行？

你凭什么动我的车？

我把我的车给你挪开总行了吧？

别让开，别让开，你让开算怎么回事，你这么牛B的人！

我牛B什么了我？

花裤子的声调刚刚有所上涨，炮弹便向他靠近，用肩膀撞他，用圆头拱他……花裤子便绕车而退。

这时，学校的中高层出来了几位，挡住炮弹，推开花裤子，真拉假拽的，看似要化干戈于无形了，但花裤子此时大概忆及学生家长的身份，感到腰杆硬了许多，而炮弹应该是从他的吵嚷声中闻到了火药味，便奋力挣脱炮手们的拦曳，“嗖”地一声蹿了出去！

花裤子又在后退，并且，在后退中并未看到校方有人过来积极阻拦炮弹的猛攻，便反而上前，高声喊了起来：

哥哥，咱嫑这么闹了，你看，整个位伯街上都只听咱俩在这儿喊了，我是小章村里的，咱离着这么近，闹什么呢咱这是？哥哥，你认识我，你认识我，我给铁柱家送亲时咱俩还喝过酒哩！……

到底是身大力不亏，花裤子硬是把炮弹推回大车的车门前，又把只喊一句“我还没见过这么牛B的哩”的炮弹塞回车内，在一众人物的劝慰声中，把大型炮弹车送走了。

当然，花裤子先让开了自己的车。

我依旧是抱臂而立，这时，那位帮凶车也依旧未动分毫，只是车主现身了，样子极为猥琐。

不知是花裤子的动作太慢还是所接的孩子们的所携太多，反正在他还钻在车中的时候，放下车的炮弹又只身杀回来了！

我转身回学校了，任身后炮弹的呼啸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