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台湾轶事 海峡那边有我亲爱的爷爷

标签:
育儿爷爷小叔叔人在旅途轶事台湾 |
分类: 人在旅途 |
我是个很幸福的女人,每个人都这么说,然后我的不幸只有我自己知道。例如,我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从未体味过承欢他们膝下的滋味。小的时候看到别人在爷爷、奶奶怀里撒娇,看到那些老人家眼里闪烁着的慈爱,令我羡慕地眼红,总想如果我也有爷爷、奶奶那该多好!
听爸爸说我的爷爷是1949年随国民党部队撤退到台湾的。当时同去台湾的只有一个亲人:是爷爷的亲弟弟,我的叔爷爷。10年前,我们关于爷爷知道得甚少,后来断断续续又从一些老人家的嘴里知道爷爷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可以双管齐下写毛笔字,会拉二胡,吹笛子,在当时的地方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子。但我心目中爷爷的样子依然模糊。我想可能是一个头发白白、胡子长长,像老寿星的样子吧。因为我们从未见过任何一张爷爷的照片,所以爷爷在我心里也就是一个朦朦胧胧的老头,挺慈祥的,那时候我常想如果爷爷可以和我们一家人团聚就好了。
有了这种想念的感觉是从80年代开始,因为陆陆续续有人捎些信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爷爷的信息,说爷爷知道大陆还有一个儿子,心里十分想念,经常念着爸爸的乳名,现在身体很不好,卧病在床。有了这些信息,也就增添了更多想念和牵挂,一条海峡挡住了我们互望的目光,却加剧了我们思念的心情。终于传来了爷爷的噩耗,思乡思儿的郁闷导致爷爷的病情恶化,终于撒手人寰,想必爷爷最终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再看一看他大陆唯一的骨肉——我的爸爸。接到爷爷去世这一讯息后的几天里,爸爸很沉默,而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知道我的爷爷死了,没有痛,没有眼泪,只有一丝惋惜……
事隔又是几年,定居国外的我有机会可以去台湾,我萌生一个念头去给爷爷扫墓,于是拨通了小叔叔的电话,告诉他去机场接我,匆匆忙忙竟忘了告诉他们我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而令人惊讶的是,我一出现在出口,他就毫不迟疑地走上来,叫我的名字,并胸有成竹地说:“你一定是音儿。”难道这世上真有血脉相通?
出了机场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爷爷扫墓。
当我站在爷爷墓前,当我目光触及到爷爷的相片,我竟忍不住放声痛苦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像是有许多委屈似的,泪水如注。
我似乎贴近了爷爷,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可以感受到他的伤悲。爷爷的样子如此清晰,何止是慈祥,何止是温和……他的目光深遂,他的笑容温和,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爷爷,我来看你了。”我久久地跪在他的墓前,我甚至不敢去注视他的遗像,不敢去凝望他的脸,因为我身上流着他得血,我感受得到他所有的声音、话语。他爱我们,爱到想念,爱到死,我可以体会到当孤独噬食他灵魂的时候,他所承受的折磨,他所有的苦痛和无奈……
小叔叔告诉我,在那些陈旧的日子里,爷爷经常望着窗外,喃喃地对小叔叔说:“宗华,看那边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看那儿!”可是院子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后来大家才知道爷爷指的那个女人就是留在大陆的奶奶,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我的爸爸。思乡、思儿心切的爷爷开始酗酒,借酒浇愁的他身体每况愈下,终于,他没有踏上回乡的路,终于他没有亲眼再看到他日夜想念的妻儿……
爷爷最后的遗愿是把骨灰埋在老家——青岛,叶落要归根哪,这一盼就是几十年。爷爷带着遗憾走了,这遗憾今天成为我们这些活着的子孙们心口永远的痛……
“爷爷,我来了,我带着全家的想念来看你了……”我默念着,燃烧的纸钱漫天飞舞。突然间天色暗下来,越来越暗,不久,竟然飘起了雨,这一定是亡人的泪,一定,不只是爷爷的,不知在这青青的墓地之中,又掩埋了多少望乡的孤魂……
于是我开始祈祷:两岸啊,尽快统一吧;台湾海峡呀,别再隔断我们的视线,别再阻拦我们的亲情。爷爷,带你回家的路,不会太遥远了,也许等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回家了。
泪,无休止地流着;雨,无休止地下着,爷爷,你今天可在苦涩的等待中享受到了一丝甘甜?毕竟你的孙女亲自来看过你了呀!相信,回家的路已不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