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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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子大衣一口气提包程绍文 |
分类: 小小说 |
蓓佳把电视关了,懒洋洋地躺到床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陈浩这时已从卫生间出来,他披着睡衣,用毛巾使劲地擦了擦头发,然后钻进被窝。蓓佳蓬松的卷发掩着一张娇小玲珑的脸,唇微张着,眼里慵懒的目光让陈浩禁不住冲动。他用双臂搂紧了蓓佳,一边吻她一边说:“我要你,要你……”然后就去扯她的衣服。蓓佳推开了陈浩,她心里厌厌的,他们之间很长时间没有这种事了。
这时陈浩又用力来搂她,她干脆用被裹了身体,腿使劲踢蹬着不让陈浩靠近自己,她现在觉得干这种事很无聊很肮脏。陈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啪”地一声熄了灯。蓓佳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心里乱乱的。她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想着想着眼里竟涌上了些许泪水。
以后的日子依然如故,她扮演着一个贤妻的角色,谁都知道陈经理家里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不管家里来多少客人,有多吵,蓓佳总坐在陈浩身边,像一个依人的小鸟。陈浩总是搂着她眉飞色舞地谈天说地。等宾客散了,两个人却是无话可谈。蓓佳越来越后悔自己听母亲的话嫁给了这个陈浩,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在外边有情人,她憎恨那些女人,同时又可怜自己。她曾想要个孩子,但这种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因为自己这种心情根本无法做个好母亲,况且她更不愿意孩子叫陈浩“爸爸”。这想法连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天冷了,蓓佳找出那件宝石蓝的呢子大衣,穿在身上,然后把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用浅蓝色的手帕轻轻系了,又在脸上细细匀了点粉,这样一来她看上去像个大姑娘。她的身材是姣好的,她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她看着自己走过了一年又一年,她不敢想自己要这样默默地走完一生,想到这,蓓佳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蓓佳最近总喜欢写点什么,她试着写了一篇小小说,准备拿到《新城》编辑部给编辑看一下。她把稿件放进提包里出了门。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去编辑部,心里有点乱,但走出家门后感觉却十分轻松,自己早该做点什么了,再这样活下去,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她讨厌别人提起她就说:“这是陈经理的爱人。”每每听到人家这样称呼她,蓓佳就想吼一声“我叫晏蓓佳,晏—蓓—佳!”她有自己的名字,她要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想着自己已迈出了这样的第一步,蓓佳便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透出的气息都是轻松的。
坐在她面前的编辑叫“程绍文”,一个三十多岁言语不多的中年男子。蓓佳哆哆嗦嗦地从提包里取出那篇小说递给他,他接过去把目光集中在那篇稿件上什么也没说,这使蓓佳更加紧张了,她小心翼翼地讲述了自己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又词不达意地说了一些话。当蓓佳稀里糊涂地走出编辑部,刚才说了些什么都记不得了。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一份杂志,杂志上竟刊登了她的小小说。她的小说竟然发表了!她高兴得心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她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处女作反反复复读了几遍,她发现里面一些字句已经做了改动,比以前的贴切多了。她又沉下心去看了几遍,然后细心剪下了贴在一个精致的黑色皮本上。将本子锁进抽屉,锁进那个只有她能打开的世界里,那是她的一个小空间。
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又动手写了第二篇小小说。她觉得第一篇小小说的发表使她充满了灵感,现在有一种冲动使她不得不写,但她在完成这篇文字之后又开始紧张起来:还要去编辑部。蓓佳想了又想,犹豫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一次,至少应该为上一次作品的发表感谢一下编辑。就这样,她第二次踏入编辑部,坐在了程绍文的面前。
程绍文这次先给蓓佳打了招呼:“祝贺你,晏蓓佳,小说写得不错,很清丽也很有灵气。”她笑了笑,第一次仔细地审视了程绍文。他不潇洒也不英俊,眼中透着忧郁,脸上漾着忧郁。她想清楚地记下他的眉、眼和他那张忧郁的脸,可又觉得这一切在自己的脑中总是模糊。程绍文的目光使得蓓佳没勇气与他对视,在绍文的目光下蓓佳低下了头。整整一个下午蓓佳都坐在编辑部里听程绍文谈写文章的事,他滔滔不绝,这使得蓓佳惊讶且敬佩。
蓓佳回到家里就觉得有人也跟着进了家里,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去回忆他的脸,他的话,他那种同自己一样的忧郁,不过程绍文的忧郁更深,让人摸不透。
小说再一次发表,蓓佳照例激动欣喜地反复读了几遍剪下来贴在那个黑皮本上,她开始记日记,记一些含含糊糊的话,她很想见见程绍文,一想起来又觉得脸发热。蓓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恋爱的少女一样,既兴奋又有点惶恐,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
蓓佳与陈浩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偶尔有一些不相识的女人给陈浩打来电话,蓓佳没有一丝反应,对于丈夫她已经麻木了。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写作上,她和程绍文越来越频繁地接触,她愿意聆听程绍文的每一句话,她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理性、有思想、有感情的男人,她也发现了程绍文深邃明亮的眸子中蕴藏着的一丝柔情。
程绍文有着不幸的婚姻,父母包办的妻子的无知令人无法忍耐,没有感情的生活侵扰着他的追求和他曾有过的感情上的幻想……他是一个不幸的男人。
终于有一天晚上,程绍文约蓓佳在家中见面,说是这段日子家里就一个人,妻子回乡下老家了。蓓佳想了想,还是去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她愿意接近程绍文。
屋内的灯光很暗,蓓佳在绍文的建议下喝了香槟酒。蓓佳从来不沾酒,只两杯喝下她的脸便红润起来,这使得程绍文忍不住去搂她,蓓佳没有反抗就倒在程绍文怀中。绍文热烈地吻她,滑过她的额、颈,然后停留在她的唇上,她的整个人都被一种热烈与温柔包围了。她的身体里涌动着一种狂热,于是她伸手抱紧绍文,回吻他,她把积蓄了很久的感情都融进这热吻中,她的思绪乱了。而这时绍文在一种极温柔、极有诱惑的醉意中贴近她,寻找她的身体。突然间蓓佳推开绍文,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泪禁不住流下来了,她真的需要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可是她不愿这样与他做爱,这不公平!对陈浩,对程绍文的妻。她的责任感实在太强了!蓓佳胜利了一样从情感的大浪中爬出来,她把程绍文搂在胸前,轻轻地吻他的额,而绍文望着蓓佳,眼里充着血,茫然间一丝忧郁又重新回到眼中。
这时,夜已经深了。绍文送蓓佳,默默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蓓佳的蓝呢子大衣在冬夜苍白的灯光下越发湛蓝起来,像海的颜色,而且又多了许多层次,风一吹便飘起来,摇曳着,使蓓佳整个人都裹进了这种恬静的蓝色之中。这一段路很长,他们走得很慢,走了好久才到了蓓佳居住的楼下。天已很晚了,唯有脚步声在冬夜清晰回响。
“蓓佳,我爱你。”程绍文说,蓓佳的心又怦然而动,狂跳着,血又涌动着,像火一样在身体内灼烧,她真想让这团火把自己烧成灰,化成烟,然而当想到今后的日子,想到以后还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她就感觉到有一股冷气逼近她,侵袭他,但她知道她心里的火种永远毁灭不了。
程绍文走了,一个人。蓓佳回到家里,陈浩已经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丈夫,她想自己该有个孩子了,但孩子的爸爸应该是……
夜,睁着眼。月亮,散发着火一样的光,熊熊地灼烧着。不过,这一夜对晏蓓佳来说,真的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