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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在“清香阁”茶艺的小包间里。

他们面对面坐着

空气凝滞……

“喝什么？”他问

“随便。”

“铁观音吧？”他示意了一下服务小姐。

 

茶很香，他喝了一口，是新茶，他一直很喜欢喝乌龙，虽然偶尔也会试一下龙井和别的什么茶，但乌龙的香味是他熟悉的，他习惯了。

“想好了？决定了吗？”他看着她。

她没有做声，头低垂着，点点头。

“真的决定了吗？”他语气重了些。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2张纸，递过来。

他没有接，她放在桌上摊在他面前。

“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你再原谅我一次吧。”他口气里明显有点急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声音不大，象自言自语。

“我知道，我错了。”他看着她。

他们分居了几个月了，她瘦了，脸色有点不太好，黄黄的，她没有化妆，人看上去很憔悴，头发披散着，有点凌乱。

她抬起头，他看见了她的眼睛，他心里一阵纠结，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他回避了她的目光，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他心里想着刚才那一眼，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她的睫毛天生就是那么浓密而且纤长，毛茸茸的，配上她那双大眼睛，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知道，自己遇上她时就是迷上了她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和那眼里一丝的忧郁，那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疼惜的眼神……

他想起他们的相遇：

5年前，他的妻子有了外遇，抛下他和2岁的儿子跟一个洋人去国外定居了，离婚的时候除了分走他一半的财产，连一滴眼泪都没留下。分走财产之后的他最强烈的感受是觉得自己很失败，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他觉得老婆对他每天“比鸡起的早，比牛干得多”的日子不太理解，他辛辛苦苦在外面做生意赚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他很沮丧，很久都不能走出离婚的阴影，他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抽了一耳光，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还分走了自己一半财产，他觉得颜面尽扫。

他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出入酒吧和夜总会，他觉得在酒精中他可以麻醉一下子，这样会让他好过很多。

还是一个晚上，在一家新的夜总会，他认识了她。

她在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中显得特别与众不同，她的妆极淡，她漂亮的五官清晰地映在他眼里，在所有浓艳，谄媚的笑容里，他点了她坐在身边，一整晚她几乎没说话，只是帮他倒酒，加冰块，他有意无意的看她一眼，他看见她眼里的一丝淡淡的哀愁……但她也笑，笑得很浅，不张扬，亦不轻佻，他注意了她的手，白皙修长，他趁着醉意搂了她一下，她稍稍抗拒了一下就顺应了，他能感觉到她的无助，她在他怀里的时候乖巧的象个小猫。

那晚，他们互相留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从那天起他试图忘记她，但他总会想起她那双漂亮忧郁的眼睛，想起她美丽的手指在灵巧的倒酒，夹着冰块，想起搂住她娇小身体时自己内心的那人悸动。

“她不过是个小姐，逢场作戏罢了。”他对自己说，但这几天，她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她不像，她真的不像。”他嘀咕着，头脑里又闪出几十条，上百条理由把自己否定了。

他开始好奇，他想了解她。

于是他拨通了她的手机号码。

 

他们约在茶馆。

“喝什么呢？”他问。

“乌龙吧”她说。

这正是他的最爱，在乌龙的茶香里他知道她也是刚离了婚，带着一个1岁的女儿，实在没有办法才在别人的怂恿下刚来那个夜总会上班。他们认识的那晚，她是第二天在那儿，她的身世很苦，她是被丈夫抛弃了的，丈夫又有了新欢。

她含着泪轻轻地讲述……，他听得入了神，从她的对面坐到她身边，几次握住了她的手，最后甚至抱了她，满是怜惜地吻了她……

他和她的故事那么相似，他们都是被人抛弃，他突然觉得自己强大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

临走的时候，他对她说：“不要再去夜总会上班了，那不适合你，你会被带坏的，我租个房给你，让我来照顾你！”

她眼里闪过的感激之情，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他和她同居了……

 

他的儿子和她的女儿都被她细心照顾着，几个月下来，他的儿子甚至已经叫她“妈妈”了。他的儿子一分钟也不要离开她，而她细心地照料着两个孩子。

她每天会为他泡乌龙茶，渐渐地他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照顾，他变得依赖。

后来，她怀孕了……

几乎没加思索，他就决定要这个孩子。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不能失去她，并决定娶她。

她说婚礼从简，她有了他足够了，她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如今他们是个实实在在的五口之家，看上去美满又幸福。

在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以后，因为他是个生意人，他是生意场上的男人，他不得不经常涉足风月场所，在醉意朦胧间他出过二次轨，但他发誓，是无意的，他心里知道自己多爱她，多爱这个家。

他的出轨被她发现过，在他痛苦的哀求中，她原谅了他。

但从此她和他越来越疏远了……，可他觉得自己还爱她，有时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在那种美丽女人的迷香里容易出点小问题，而且他总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也许每个男人都这样吧，不太容易管住自己的“小弟弟”。反正，他看了身边的朋友后，他真就这么想，只要这个念头一有，他就会放纵一下自己，过后，他总觉得对不起她，可他和她之间实在又觉得没有了激情，但他知道，他在心里特别依赖她，所以他会经常带她和孩子们到处走一走。

 

一切看起来还算平静……

矛盾从他和一个异性的暧昧被她再一次发现开始爆发……

那一次她象是从一只猫突然变成了一只母豹子，她甚至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并把他从那个家彻底驱赶出来。

他哀求过她，也抱怨了她，他的眼泪越流越多，可她的笑声越来越少，毕竟是他犯的错，他很清楚，最后他们之间才变成这样的关系。他像个囚徒，等待宣判的结果。

他们分居了，孩子们跟着她……

 

这几个月他过得很不好，今天是他和她分居以来第一次见面。

“签字吧”她再一次催促着。

“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都让我带吧，他们都还小，你也没时间照顾，别让他们分开了。”她的声音细细的，听的出来她好像很委屈，也很难过……

他看着她娇小的身体蜷在那里，他又一次心疼起来，他想坐到她身边去，他刚一靠近她就躲开了，像躲瘟疫一样。

“离了婚，你永远都是孩子们的爸爸。”她这么一说，他心更软了。

他知道，这几个月他们在电话谈了太多次了，她一次比一次坚决，看来真的无济于事了。

他拿起笔，脑子一片空白，他简单的看了一下《离婚协议》，机械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记得除了分一半家产他还要负担孩子们成人之前的抚养费和教育费，但一想到她一个女人要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下去，他又心软了，他甚至幻想，也许离完了，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还会想复婚，反正他不会再结了，算起来，他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这几年他挣下的几千万的家业，两次离婚也就折腾的差不多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他的签字，把两份文件小心地收起来。

她显得有点轻松了，甚至还关心地问了他的近况。

她的手机在振动，她随即起身，走出房间，他听见她接电话，声音细小，他很难分辨，随后他看见她去了洗手间。

等她重新回到他对面的时候，他看见她化了淡妆，并把头发盘成发髻，她象换了一个人，她变得有了光彩。

“我要走了，”她说，“多保重吧。”

她扭身出门，他看见有一辆银色的5系宝马把她接走了。

现在他变得一无所有，他比第一次离婚更惨，儿子也没有了。

 

他的电话响起：

“亮子，你们离了吗？”他最好的朋友。

“嗯……”他耶喻着。

“咳，你呀，就是没脑子，其实，你知道为什么大伟不爱搭理你了吗？她啊,以前是‘午夜百合’的头牌小姐，她曾经出过大伟的台，后来跟老板闹翻了，换了一家做，第二天就是遇上你，大伟一看你媳妇是她，差点没背过气去，可你们俩是两口子啊，让大伟怎么说，你呀，真他妈傻啊……”那边还在喋喋不休。

他觉得有只手在左右开弓的掌他的脸，他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摔死算了。

 

可他不知道，坐在宝马车里的她是这么想的：

“命运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安定下来了，从她年轻走错了那一步起，她就没有资格再当贤妻良母了。男人是不可信的，既然老天不给她机会做好女人，她就豁出去了，那就重操旧业吧，只不过，经过了这次婚姻，她不会再做夜总会女郎，她会选个差不多的男人供养她，因为她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她的手被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握着，她的眼睛注视窗外，两大滴泪水从美丽的眼睛中流出来……

 

 

平凡人的生活其实不比戏中简单，这个世界上很难分辨对与错，是命运之手冥冥之中把每个人送上了不同的舞台。幸与不幸的轮回中，太多的悲伤和无可奈何，太多的迷惑和不解……

 

每个人都不过是按着剧本在演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