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去，我点燃了一根香烟，烟丝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烟雾却渐渐散开，飘向虚无，一如脱离生命逝去的灵魂。

这不过是一条短短五百米的街道，生活着数以千计的人们。多年的穿梭，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走过的人群总有熟悉的身影，有些人我知道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人们聚在一起谈论，同样的难以置信。前天那人还站在自己旁边说话，扶着自己的肩旁，看邻家孩子的作业本，还有过简单的对话。一位姐姐提及此事，抱着孩子的她肩膀一阵哆嗦，像是有只手始终搭在肩膀上，如此骇人。

一个餐馆老板说，她还欠我六碗饭钱，就在不久前她还说，钱会给你的，我不会赖账，除非我死。现在，她真的死了。

她叫毛毛，四十多岁，头发花白，精神委顿。平常总见她出入牌场，有时喊她男人吃饭，看到别人手里的零食会自觉的伸手取来，从来没有客气过。即使这样，她还是很瘦，走路都没有那么协调。这人不太招人待见，可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还患有糖尿病，却尤其喜欢在一家杂货铺买糖姜片吃。

昨天下午七时许，在街道北头，毛毛和一辆9路公交车相撞，结论很显然。人群顷刻间就围了上来，女司机无助的站在一旁等待处理结果。地上有片血迹，毛毛被撞倒之后马上坐了起来，神情恍惚，她的男人赶到之后便躺在的怀抱里。这个男人没有悲恸的表情，紧张的等待的救护车的到来，这时，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毛毛的生命结束在这里最好的医院里，事实上医院里死去的人远远多于任何地方。

她留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会留下一笔钱。而这笔钱却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大家都在猜测毛毛能够获得的赔偿金额，钱是由女司机出还是公交公司出，这些钱够不够给她的儿子买套像样的房子，人们热心的帮忙选择买房的地点，关心起毛毛儿子的将来，不知不觉中淡化了死亡的悲伤。

餐馆老板还在念叨着毛毛欠她的六碗饭钱，毛毛说过不会赖账，除非人死了。可是这次她真的死了，餐馆老板的六碗饭也赔了进去，生意人算的清楚并不为过。

这才是最彻底的消失，不像离家出走的孩子总有回家的一天，不像吵架的夫妻冷战再久也会合好。剩下的时间里，只有她的亲人才能在过去的相片中看到她的容貌，然后回忆起一些事情。

活着的时候，能够给别人留下好的回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忽然有一天，再也没有了一个人的消息，她在活着的世界里杳无音信，也在死去的世界里看着你，接受你不经意的想念和不时的想起，接受你生者的怀念和祝福，却对你的悲痛无助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