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纸  

    小时候，我常去看大人怎么造房子。有砌砖墙的，也有夯土墙的，然后上梁，钉椽子，直到盖瓦或者苫草……

    那孩子会一直站在那儿看上半天。

    手脚很痒痒。眼睛里满满含着无限多的羡慕。

    但他并不气馁。他也有自己摆弄得来的造物的材料。只需一两分钟，他就能用一张纸叠出一只小船来。

    他，还有别的孩子，都可能是叠纸的高手。天生具有造物欲望的我们，在能够对付木材、石头乃至钢铁之前，肯定都已经很有成效地对付过纸了。

    别的什么材料比纸张更容易让小时候的我们拿来做这做那？从天上飞的飞机，到地上跑的火车，我们都造了。我们造的小船多密实，放在小水洼、小水沟里，真能漂荡上很久，除非是纸泡烂了；造坦克的本事稍微差些，有时炮筒不太直溜；可喷雾器绝对是够优质的，往里面装进多少粉笔灰，它就能一下一下地全都给你喷射出来；桌是桌，椅是椅，床是床，都有象模象样的形状，都能让我们叠的纸人儿在那上边吃饭，睡觉。当然纸的尺寸稍作变动，桌子也可以变成茶几，于是小人儿坐在那里就是喝茶了……

    还有叫做“东南西北”的叠纸把戏，有点演木偶戏的感觉，用两个大拇指和两个食指一同撑着，或前后或左右地张开，闭拢，让你瞧那里面的写在两个东南西北壁上的八个字，怎样搭配、拼接，组成如何戏弄你的词句。还有女孩们常叠的纸鸟，长长的脖子，尖尖的嘴。抽动它的尾巴，翅膀也会跟着扇动。

    反正，用上很多想象力，从前的我们，还会造出很多很多。

    感觉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能用纸叠一个出来的。

    而且，好像所有人的小时候，都是这方面的能工巧匠。

    所有这一切想象力的创造，让所有从前直至更从前的我们，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别的游戏或许有男女之分，叠纸却成全所有的男孩、女孩。自然，性情不同，兴趣各异，还是有些花样上的差别的。小姑娘一般不造枪炮。她们通常爱叠的，纸床呀，桌椅呀，小船小房小人儿之类，大体上是些静物，当摆设，供自己观赏的。大概也因为如此，女孩的这些叠纸玩艺儿常常能够保存很久。

    而浮燥、好动的男孩，显然更多叠那些会转，会动，甚至会跑会飞的。当初那个站在一旁看大人造房子的男孩，叠飞机最拿手，投出去会飘飘然地滑翔很长的一段。再就是风车了，举在手里往前跑，四片叶轮转得飞快……

    感觉一好，还好像他自己是让那风车带动着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