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静澄明——浅谈我对抽象的认识
文/
侯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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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抽象艺术的认识是随着这些年来的艺术实践,一点点地逐步加深的,记得
95年,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去参观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面对波洛克、罗斯科、理
希特等这些现代抽象艺术大师们,那气势恢宏的画作时,虽然当时也感到一种震撼,
但并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奥妙。
几年后,我偶然看到一位美国当代抽象艺术家的作品,虽然他不是什么大师,
只是一位比较成功的艺术家,却一下子被他的作品吸引住了。吸引我的主要原因,
并不是他的几幅抽象画,而是他那上百幅作品所呈现出的一个从技法到形式逐渐演
变和深化的实践过程。准确地说,我是被那样一个过程震惊了,并深深地为他的探
索精神所感动。
当时,作为学传统写实油画的我来说,最令我不解的一些问题即而出现在脑
海:“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千变万化的想法?如何获取这种源源不断的创造力?抽象
绘画的形式是如何产生的?
”
我至今依然认为,我开始进入抽象艺术之门,起始于上帝的一个启示,如果
那天,我不是偶然发现了在宣纸上出现的一个水纹的肌理现象,也许我就不会对宣
纸产生如此的兴趣,也许就不会有这以后一连串的着迷,和一连串的探索与发现。首
先是兴趣把我引诱进门,然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疑惑、痛苦、迷失、挣扎。
每次当我想放弃重走老路时,又会被忽然间的惊喜再次诱惑回来。从单一元素的发
现,到多个元素的组合,从材料语言的调配,到形式框架的建构。语言在简化中提
纯,意识在自律中澄明。在不断地摸索与实践中,我逐渐加深了对抽象艺术的认知。
艺术创作是在一个不断发现和自律的过程中实现的,抽象形式的产生是在艺术
家与媒材之间的“持续互动与对话”中呈现出来的,这种持续的互动,就好象浪涛
拍打海岸一般,在一种循序渐进的主旋律下的不断变奏与延伸。抽象艺术的表达,
不是借助于对可见事物的,一景一物的具体描绘和故事性的文学叙事。而是在一个更
宏观的层面,同时也是一个更具体的层面上,实现的心灵与宇宙,身体与媒介之间的
对话。从表面上看抽象艺术似乎“疏离”了一切外显的现实,其实是用另一种形式更加
贴近了自然的本原并融于其中。
东方哲学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本原,它不可名状,不可思议,却无处不在。
任何一个自在本然之物,都是与“道”相通的。悟艺犹如悟道,即以有限的“艺”承
载无限的“道”。抽象艺术创作就是将无形的“道”,转换为有形的“物”的过程。
正如格林伯格所阐释的抽象是“创作主体与表达媒介在一种生命存在意义上的遭遇
与对话,决定的要素是身体和材料,以及在身体和材料的即时性关系中形成的判断
力,一种回归纯粹的感知和体悟生命意义的能力。”[1]
抽象艺术的内在诉求是对艺术本体的回归,在这里,媒介自身的特性和内部价值
被得到充分肯定。点、线、面从形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色彩、机理、质感被赋予了
独立的意义。媒介的本然形式成为艺术家语言的物化,精神的“赋形”,情感的载体,
心灵的印迹。
抽象创作的思维方式,与传统思维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其不含“先在”观念的开
创性,艺术家处于一个前面没有任何参照物的不确定状态。处在一个已知与未知,清
晰与混沌之间那个明暗交界线的边缘。在那里,偶然的发现有时会成为向导,无意中
的错误往往会带来新的契机。艺术家仿佛是在布满迷雾的大海中,驾驭着一艘自己打
造的小船,他只有凭着直觉去判断如何驾驶,但却不能预设到达的目标。这种开创性
的思维方式所带来的是一种超越已知的无限可能性。
正如东方“禅”宗思想所释,“用一颗“虚”“静”之心,才能透彻领悟宇宙的
奥秘”。虚静澄明,只有当心静如水,在“无我”和顺其自然的状态下,以空灵之心
去感悟神秘有序的世界。并能将感悟迅速地升华为行动,才能把个人的潜能极大地发
挥出来,捕捉到宇宙的踪迹。
抽象艺术的另一个特点是纯粹的个人体验,它的形式结构,是每一个艺术家语汇
的“独立编码”。艺术家创作实践的过程就是一个自圆其说的编码过程。其符码的编
程,即属于个人语言的自身逻辑,又符合宇宙规律的共同法则。
所以,真正的抽象艺术,即不是像某些人认为的那样,是一种纯感性的无意识的
随便涂抹,也不是像那些貌似抽象或抄袭的东西那样,不具备自身语言的逻辑性和持
续的再生能力。
真正的抽象艺术是一种“感性的理性”,是建立在现代科学实证精神之上的个体
实践,它体现了个体创造和现代文化的审美精神。其语言的内在逻辑和专业法则,即
具有个体生命的独特价值,又具有社会审美的普遍意义,它是人类智慧的创造。
认识到抽象艺术内在的精神价值,其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也就不言而喻。西方抽
象艺术自20世纪初以来这一百年的发展历史,是人类艺术长河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
标志着一个重大的变革,即人类思想认识的进步和哲学观念的转变。此后的诸多艺术
流派和观念的产生,都是在其基础之上艺术审美的嬗变或衍生。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人类认识思维的一个必然阶段。我们不可能绕过这
段
“河流”去截取后面的一段。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重走西方的老路,重复西方已有
的形式或样式。而是引“西源之水”浇灌本土之田,在我们原本就丰厚肥沃的文化土壤
之上,开出自己的鲜艳花朵。
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借鉴与融合本是人类发展的共有方式。西方学习东方,从古
典造型的华丽繁琐逐渐演变为现代的自然简约。而中国的艺术则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从古代的大气简约逐渐变成现在的媚俗繁琐。原本一个富于“诗性”的民族,却变得没
有了“诗性”。原本一个富于想象的民族,却失去了应有的创造力。到处可见,不协调
的建筑,繁俗的装饰,花里胡哨的广告,模仿抄袭的设计。在崇拜和模仿西方现代成果
的同时,我们为什么不进一步思考一下,这些现代成果是由什么样的头脑,什么样的
“思维方式”创造出来的呢。难道这不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吗?
当来自四面八方的所谓前卫的、政治的、炒作的、商业的、大量的图像信息充塞
了人们的大脑,当各种观念和说辞泥沙混杂,左右着人们的视听和判断,当这股汹涌
的浪潮逐渐趋于平静,泡沫渐渐隐退,艺术真正的实质问题自然就会清晰澄明。
艺术的问题,最终还要回到艺术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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