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天的北京,50年来最低的温度,感觉有点东北老家的味道,风有点刺骨。
老妈出院了。
如今最好做生意的地方就是医院,不用打折,不用返卷,各大医院都人满为患。可这家医院的大厅里,难得的冷冷清清,听见自己的皮鞋在地板砖上敲出杂乱无章的‘卡卡’声。大屏幕上,一个个专家的名字红彤彤地上窜下跳。
走出医院,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大风让阳光出奇的灿烂,也让我睁不开眼睛。我知道我一定是皱着眉头的,我的眼睛怕见阳光。那些仅存的残枝枯叶在大风中挣扎着,呻吟着。
空气的能见度空前的高,可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乳白?是不是我的眼睛也出了问题?白内障、玻璃体混浊、眼底出血、青光眼、网脱、糖网症,这些跟眼睛有关的医学名字,恣意地在我眼前跳。
二
老妈的病房里,住着3个人。条件真的不错。医院条件再好也不是宾馆。
医院活生生地把人变成了物。2床和3床都是年轻人,2床才27岁,2只眼睛全部只有不到0.1的视力。不过她的脸上看不到神厥气衰,总是很恬淡。不过在她伸手摸索着往前走的时候,我看到了无奈。
这几天阳光不错,病房的窗帘却总是关着的,阳光对他们没有意义。
那个花篮,是弟媳送来的,给到处苍白的病房添了几分生气。可我心里觉得怪异,病房里的人,哪个能分得清血红的玫瑰和明黄的太阳花儿?
看着这些鲜艳的花儿,心里生出无望的怜悯。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三
老妈上周住进这家医院。
老妈眼睛严重的糖网症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初严重到只有一点光感。天南海北的到处看,连陕西的‘赤脚’医生都看了。神医们个个缴械。
老爸成了我老妈的私人医生,久病成医,他成了神医,竟然会自己配药,在不知道吃了那种中药后,老妈的眼睛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
再到医院看,神医们说,现在影响视力的是白内障!一家人个个喜上眉梢!
白内障手术成功,可是老妈依然看不见,神医们说,老妈的眼睛不简单,视力丧失几乎无可挽回,我感觉好像电影里,医生们通常对得了绝症的病人说,想干吗干吗吧。
极度希望过后,是更极度的失望。最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当然是老妈。祥林嫂般的反复唠叨,我的眼睛一定会好,一定会好,神神道道地在病房到处折腾着,不停地说。2床3床都有点怕,老爸说,妈这是老年痴呆。
我劝老妈别折腾了,好好休息,老妈说,趁我现在还能看见一点点,我干吗不折腾,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哑然,之后老太太好像自言自语地小声说,这么多年,我的苦处谁能理解。随后一声尖厉的长叹。我一阵发冷,鸡皮疙瘩随着我的绝望在身体里此起彼伏。到楼道里没人的地方,大哭。
这些日子,这里爆炸,那里矿难,世界不是很太平。
2005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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