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3月的怒江行,我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就是回访2006年采访过的如果要建水电站的100
位潜在移民。水电站没建,政府给他们许诺的富裕生活有没有实现,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那么穷吗?
12年前在我们采访的100个潜在移民中99%的人都说愿意建大坝。再问:知道什么是水电站吗?98%的人说不知道。我们说不知道为什么还愿意建?他们说,因为政府说好我们相信政府。

有意思的是,在怒江大山深处,我们到的最远的大山之下,怒江边,怒族山寨龙普一位说知道家门口要建大坝的老乡说,他是听一个美国人说的。后来我们知道这个美国人是伯克利大学的博士,她的博士论文写的是怒江,她在怒江生活了9个月。
12年了,那位美国博士生是我知道的为了写博士论文在怒江住的时间最长的。
3月26日在怒江边的龙普,我们第一个釆访到的就是这位叫阿戈的当年龙普山寨的村长。

12年了,他家的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只是曾经的火盆换成炉灶。在他家,图腾是灶台上的一块山石。
12年前我们到他家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在火盆前抽烟。今天我们去的时候,儿孙满堂。家里满地摆的都是他用传统手艺做的锅坯。烧制后大的卖150元,小的卖100。

阿戈的儿媳妇懂汉语,我们可以多聊几句。她告诉我们,现在他们家一个月当护林员每月有800多块钱的收入
。还有一笔大人3300元,小孩2000元,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钱。60岁的两位老人每月名有80元钱的养老金。

另外正在进行的旧房重建,也是由政府出资。所以现在的山寨里平地盖房真忙。
政府对西藏的教育投入也是非常大的。村子里有藏汉双语幼儿园,孩子们在里面管吃饭,管穿衣。上学的孩子则是什么都管了不用花一点钱。

在怒江边的松塔村,我们找到了三户釆访过的村民。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但聊起来他们的生活改变都不小。怒江边修公路,他们去打工。原来上山釆药的收入基本没有了,一是山上的草药越来越少,还有就是这么辛苦的活儿现在村民们也不干了。
在松塔村,我们找到洛桑也是极为的有缘。我们只问了一个老乡,她就把我们带到了几步路之外刚刚搬到路边的洛桑家。
同行的钱梅在朋友圈这样写到:沿着怒江进入西藏林芝地区松塔村,探访绿家园江河行的老朋友。一路没餐馆吃饭,朋友刚从工地回来,请我们进他家,没有大门,一块板子就算挡住生人,狗狗也不叫,欢迎远方的客人。来不及做饭,主人搬出他们的日常食品,炸油条、羊肉炖山药,现打的酥油茶,食物简单但是很香,人不善言辞但是实在。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不白吃。主人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盖了新房子从江边搬到地势高的地方,就在路旁,提高了舒适度也方便多了。
让我们牵挂的秋那桶的两户人家是我们江河十年行每天都要去的。秋那桶小学校长的妈妈我们每次去要是赶上放假她会替孩子们把书收下。前两年儿子生病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一下子老了。
另一户是刚刚全村人推举的村长兼书记,小儿子出生还没满月就暴病走完了三十岁的人生之路。在参加村里人为他开的天主教追思会上,大家有的是虔诚的祈祷,没有眠泪,包括他年轻的妻子和年迈的父亲。藏族人对死亡的理解和我们汉族,不一样吗?

当年刚满月的小儿子如今已经4岁了,知道我们来了孩子的舅舅开着摩托车把他从在地里干活的妈妈身边接了回来。在我们把一大包绿家园志愿者捐的衣服给他穿上时,站在旁边的孩子的爷爷失声哭着感谢我们。

3月25日我们釆访到李春花可有点不容易。她的舅舅刚去世,丧事办了三天。当地人过世一定要请来巫师唸经引领亡灵进天堂。
春花的父亲李战友是我们江河十年行要用十年跟踪采访的。可是2014年这位开朗幽默的老人因肺癌走了。江河十年行最后一年我到了他的坟边问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走了,我们对他的釆访还没完,他为我们上树摘的柿子我们还想吃呢。
怒江边修公路占了她家的渔塘、牛圈和一些林地。用春花的话说政府赔偿的他们都满意。
春花当过村里的妇女主任现在不当了。两个孩子儿子在昆明上学女儿在六库上高中。还没盖好的房子有8间标准间将用来开农家乐。


在我们反对怒江建大坝的过程中,和我们持不同意见的人说的最多的是怒江的贫困怎么解决?
从2003年怒江规划建十三级大坝到2018年,整整十五年了,怒江上大坝一个也没有建。在政府的努力下,怒江两岸的百姓不光是幸福指数比我们高,经济状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善,这是我第18次怒江行的切身感受。
怒江人用自己的生活经历告诉了世人,致富不是仅有靠拦江筑坝发电,还有其他门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截断这到目前为止中国仅有的一条自然流淌的大江呢?
汪永晨写于怒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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