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的记忆

2009-01-29 21:38:52

   随风的记忆
     冬，总是叫人瑟缩。世间的一切在那样的温度下都瑟缩着。
     偶尔有点阳光，也是凄凉的色彩。搬张凳子在墙角靠定，双手袖起来，眼也迷离。几个迟暮的老人，扎堆依傍，避风，无声。
     总在皱纹密布的脸上，才能寻着生命的踪迹。在那些岁月斧凿的痕迹里藏着多少生命的密码和信息。
     风，一阵风吹过，空廓廓的领子里青筋横亘的脖子突兀地瑟缩一下。松弛了的唇嘟哝着：今年这冬天，比去年冷多了呢。
     生命游离，渐渐远去，这往后的冬天，必定是一年紧似一年了。

     雪，已经成了稀罕物了。小的时候，下大了也能有寸把厚呢。几乎每年飞起雪花的时候，总遥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的撒欢。
     雪人，是堆不起的了。在窝风的地方，许是还能抓起几把来，握在手里，抓紧再抓紧，那雪在手心温度的熨贴下，倒也如冰般剔透了。
     刚握着雪时，只感觉冰得刺骨，过不了多大会儿，手变由里往外地热乎起来，手心也抓着阳光似的润红了。

     院子里最后一点残雪消融时，风就大起来了。三月春风似剪刀，确实是，春日的风，更比冬日里刺痛。只是那枯黄的草叶落叶下面，蠢蠢欲动着很多的绿色，风一吹，倒是给了它们强大的动力。再落下一场雨，那些绿就直直地窜出来了。
     生命，在枯黄里蕴藏着多少新的生命呢？
     树，江南的树，很少树会在冬雪里落尽最后一颗叶。越了一整个冬的叶子，都泛着棕黄色的绿，叶的背面渐渐地红了。刺人的风儿一吹，终于不能再有冬日里坚持，梭梭落落地掉将起来。风再起时，那地面的叶就飞舞起来了，绕着树杆，旋着圈。新叶已经长了不少，是很新很新的绿。在树下往上看去，那新绿映着阳光，绿得那么嫩，那么嫩。此时想着，这地面躺的叶是否也会如老妪羡慕少女般心境？

     河水慢慢地涨了。靠着白色的围栏，看那水面漂浮的垃圾。曾经这也是条充满生命的河，夏日游泳时，常有人摸着虾子活灵灵地就塞嘴巴里去。有种淌螺蛳的营生，是拿着长长的杆子，那杆子的顶头系着一个朝天的篓子。站在河岸上，把带着篓子的杆子往河水下面淌去，远些再远些。慢慢地捞起，在岸边倒将起来。水草，石子，螺蛳，小鱼，或者是破碎了的小孩的塑料鞋子，或者还有些希奇的被人抛弃了的东西。那人捡起螺蛳继续往前淌去，一群小孩子也会跟一段路，捡他不要的物事。
     风，又是一阵吹来，黝黑的河面也泛着粼粼的波，视线迷茫，竟看不清河水是黑还是白色在反光。

     江南的四季，交替得还是比较明显的，只秋短暂些，而夏就相对久了。夏日是属于青年的。炎炎烈日，也阻拦不了年轻的踊跃。只要抓着一点机会，便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了。或是上山，或是下水，或是去看风景。其实玩的倒不再是景色了，玩的就是一群人相处的笑声，或许还夹杂着某些心跳与欢娱。
     路，一条比一条宽，往日的小道再难寻觅。曾经骑自行车走过的康壮道，如今再看时也只是这般小家子气了。只是在如今宽而美丽的路上，一般的再难寻当日的欢笑。旧友故交，忙于生计，即或是得闲，也宁愿窝在麻将桌上。
     空调，抛开它是全球变暖的祸首，确实是个好东西。空调，把人们更加严重地圈在了一个小范围里。石头泥巴砖头盖起的建筑，把人从自然界里局限进了房子，而空调就把人关进了比房子更小的空间里了。
     夏日的夜，是乘风纳凉的时节，多少外婆的故事，多少奶奶的小曲。扇子啪啪的拍打蚊子，人们戏谑的言语，小伙儿姑娘的笑，如今都没有了。只剩下孤独的路灯，昏黄的光，还有几只飞扑的蛾子和跌跌撞撞的甲虫。

     和冬怨一般，哪年都会重复唠叨着：今年的夏天比去年还热！即便再热，夏也悄悄地走了，当你发觉时，一阵风吹来，都已能让你打个寒颤。
     秋，总是个复杂的季节，叫人生出复杂的心情来。多事之秋，却不晓多事为何。只知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也是凋零的季节。幸福总不如苦痛更易于记忆，于是，这个秋，就让人无限忧伤了。
     只有那风，秋日的风，是最叫人开心的东西。不寒不暖，尽是满怀的快意。一阵风吹来，吓！怎一个爽字了得！

     秋，来得悄然，去的也无影。
     若说冬是伴着树上第一颗落叶开始的，那么，江南的冬就叫人难以琢磨了。
     惟有腊梅，总是在凋尽最后一颗叶的时候，枝头累累的蕾开始它的绽放。浅黄色透明的花瓣就这样盛开了，而淡淡的清香也随之散开来。若是落点子雪，那浅黄色花瓣含着白色，便如画一般了，而那香也愈加的馥郁。
     至于路边的绿，一年四季，总是情妇般乖巧闲致，没有个性。

     风，依然一阵接着一阵，而记忆，就被那风儿吹散了，随残雪的消融，随春日的叶落，随纳凉的人迹，随秋的脚步，散了，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