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个月前，母亲尚可独自策杖而行。她有许多手杖，最喜欢的是一柄金属手杖。母亲做人不喜欢张扬，唯独对这柄手杖逢人就夸：“这是我外孙女从美国给我捎来的！”

母亲自从去年摔伤了腿，就告别了这柄心爱的手杖，不再能独自行动了；她的行动必须由助行器帮忙，为安全起见，在她身后还要有人保护。

近一个半月以来，母亲因房室传导阻滞，心动过缓，体力明显衰退，助行器也用不上了，行动完全要靠轮椅，母亲不再站立走路了。

近几日，母亲卧床的时间增多了，轮椅也少用了，有时吃东西也只能把床的一头摇起来，半坐着，她连下地的自由也不再有了。

我守在母亲的病榻旁，看着母亲慈祥的面庞，责躬省过，嗟悔无及。

母亲摔的那一跤，尽管有人们劝慰，认为这种事情很难完全避免，可略释然；而我自责的是，以前好多好时光我没有抓住，而今机会不再！

母亲能自由走动时，我为什么没有陪她多到室外走走？

母亲能自由与人交谈时，我为什么不能放下其他的事，坐在她的身边，和她多说说话？我知道母亲喜欢与人交谈，而且说话颇有水平。

母亲对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不是我们照顾得多么周到，而是她向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她常说“待要吃，家常饭；待要穿，家常衣”。我见她穿上孙女从美国捎来的棉坎肩时，笑得那么开心，只要有条件，她也喜欢穿得体面些；我还知道她喜欢吃带馅的食物，如包子、饺子。在她胃口好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多包几次包子、饺子？

母亲总爱挂念别人，在因脑萎缩记忆力减退时，她多次向我们提起我们家的老朋友。在一两个月前，她还总不停地呼唤她幼年时的每一个亲人。我知道，母亲最挂念的还是她的子女和孙辈们，哪一个不在身边，她都要一遍一遍地打听。

有一天傍晚，她误把我看成了她的孙子，问：“你是小涛？”我答：“是”又问：“你爹呢？”我答：“在外边”她说：“把他找来！”我应诺。走出房间，我连忙换了一件衣服，回到母亲身边说：“娘，您找我吗？”娘说：“对，恁儿呢？”我分身乏术，只得慌称儿子外出了。这几天，母亲不再呼唤任何人，这时我才懂得母亲的这份感情是多么值得珍爱！

以母亲的年龄，脑萎缩逆转的可能性甚小，心脏的毛病，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安装起搏器，但咨询医生，被多数人否定，妹妹们也不同意，现在只有药物治疗（口服“心宝”），收效不很明显。

尽管这样，我还是祈祷上苍，让我母亲康复吧！我一定不再怠慢！

                       201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