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现在已有明显老年脑萎缩症状，记忆力日渐衰退，连我的生日她也记不准确，可是前天她忽然对我们谈起了我们的三奶奶，甚至许多细节她都说得很清楚。

 那天上午，母亲睡过一觉后，坐在床沿，指着D姨对我说：“她像恁三奶奶.”

 “哪里像啊？”我问。

 “人性（读轻声）像。”母亲说。

  三奶奶是母亲的好朋友，他们家和春哥哥家一样是我们家的好邻居，也不同姓。

  三奶奶比我母亲小几岁，身材比母亲高，没有缠过脚，身体好。她大气，爽朗，实在，说话高声，老远就能听到她或说或笑的声音。三爷爷是我父亲小时候的玩伴，土改时是村干部，后来调到县里成为国家干部。他们没有生育孩子，三奶奶勤劳能干，又有三爷爷工资收入，日子过得颇为殷实。

  在参加合作社以前，我们两家合伙买了一头小毛驴，因为他们家地方小，这牲口就常年喂养在我们家。平时，三奶奶一有空闲就来我们家，我们家活儿多，她赶上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如铡草、剥苞米、捡麦秸，甚至做饭，就像一家人。

  我们兄妹上学有时买书用钱或家里有别的什么急需，母亲就打发我们去找三奶奶借，有了钱马上就还，三奶奶照收，不像别人那样说一些客气话，如“不着急还，你们花吧”。她不说这些。真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我在博文《童年一险》中提到三奶奶。那是在我14 岁的时候，母亲去陪病中的姥姥，我和妹妹们下地干活回来，发现家里有坏人侵入过，惊魂甫定，我就让大妹把三奶奶叫来，夜里和妹妹们做伴。这样的情景，母亲至今记得清楚，她说：“那时候，我去看你姥姥，就让三奶奶来保护你们。有她在，我就放心！”

  三奶奶后来领养了她妹妹的一个女孩。女孩长大后，对他们老两口都很好。

三奶奶在年岁大些时耳背，母亲让我给她从城里买个助听器，可是捎回去后，她一定要给钱，可能在她的思想里，我们家一直还处在困难中。

三爷爷离休后回到村里，他们的养女也结婚了，婆家是本村，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那么殷实。

三奶奶70多岁时因病去世，当时母亲正在老家，知道了消息后，十分难过。

三爷爷一向身体很好，他没有和养女一起生活。2005年我陪母亲回乡，住在大妹妹家，80多岁的三爷爷还骑了自行车去看望。前年，听说三爷爷也去世了。听他的养女说，老人家的生活过于节俭，她常看到爸爸吃剩的馒头长了霉还不舍得扔掉。他因突发心脏病而去世。这个消息，我们一直瞒着母亲，怕她难过。

                               (201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