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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驻扎在钢厂，住在一个暖窖里。这个暖窖非常之大，参加拉练的6个班级，都住在里面。中间用毯子隔开，就是男寝和女寝的隔离带。床铺就是很长很长的木板床。屋里很热，因为粗大的暖气管子横贯全屋。至今我也弄不明白这里是干什么的。听这里的人说，是烤烟的，但我们不懂烤烟的工艺，所以只能他一说，我们一听了。

然后就是下矿山，参观采矿和选矿等。知道了铁矿石怎么来的，知道了含铁量比例的重要，也知道了陈相屯矿山的铁矿不是最优质的。那一天非常冷，我们冻得浑身发抖。后来我们几个发小看到一节停在铁轨上的货车尾车，便敲门进去了。一个女工在里面，守着一个火炉。我们乐坏了，一边说笑一边烤火，最后女工竟然也被我们逗笑了。

这是到达这里的次日，我们还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等我们回到驻地便开始明白了，等待我们的是吃不饱。其实第一天就已经有所察觉，不过因为过于劳累便没太注意。当每天以班为单位的饭菜打来之后，大家才明白，管了不管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没有油水的饭菜再吃不饱，大家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还要劳动，搬运从货车上运来的矿石。铁路就在暖窖的附近，我们便每天半饥半饱地在这里劳动。我们俩人一组，用扁担抬着硕大的箩筐，将铁矿石一筐一筐地运到指定地点。我们知道，大多数女生都能吃饱，但大多数男生都吃不饱。我们还知道，老师都能吃饱，因为他们已经过了食欲旺盛的年龄。

最难熬的是执勤，就是模仿部队站岗，都是夜间岗，好在不是在外边，就在屋里，每班岗一个小时。如果肚子不饿，这不算什么，可是半空着肚子，那滋味就难受极了，因为等换岗后，肚子更饿，你就很难再睡着了。听着一片的鼾声、磨牙声和梦话声，嗨，这他妈的也太遭罪了！

但即便这样，也有先进人物和先进事迹出现的。一天，一排两个女生抬着大筐过铁道时，眼见一节车皮轰隆隆隆地奔驰过来，两人扔了扁担就跑下铁路，但跑了几步后，其中一个转回身，将横在铁道上的扁担拎了起来。

这样，我的前任班主任便抓住这件事，让那个女生说说，为什么又转回身去拿扁担？

那辆车皮驶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卸完一筐铁矿石和同学往这边走，所有的细节都看得真真切切。说心里话，那两个女生当时很害怕，那抬筐骨碌碌地滚下铁道，扁担咣当一声横在铁道上。但也必须说，那个转身拿扁担的女生很了不起！

这个女生受到了表扬。尽管校方的表扬有些许拔高的成分，但我们还是很钦佩那个女生，即使它和扔下扁担就跑一样，是出于一种本能，这个本能也很珍贵。但这件事情没有大张旗鼓地对外宣传，因为毕竟在客观上，暴露出钢厂铁路调度上的问题，也暴露出经过文革，砸烂一切规章制度的恶果开始显现。

劳动在继续，半饥半饱在持续。但这仅仅是开始，几天后，矿山劳动结束了，我们又踏上了征程，前方目的地是一个叫新庄的村子。我们将到那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将在那里听贫下中农讲旧社会的苦，新社会的甜；讲农村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

临行时，我将一小块铁矿石揣到书包里，做个纪念。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我们迎着狂风，踏着积雪，走在荒寂的乡间路上。工宣队曲师傅不时走过来，大声喊着：同学们，炊事班的同志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大家加油啊！

他不喊还好些，他这一喊，我们觉得肚子更饿了。

夕阳西下，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地平线吞噬后，新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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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屯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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