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宁府里已是一片肃杀之气,贾珍和尤氏在屋内长吁短叹,丫鬟婆子们自不敢有一声言语,更兼临近傍晚,夜风骤起,吹得那院子里的槐树发出哭也似的声响,直吹得那贾珍恨不能砍了那树。
亦正是此刻,秦氏从睡梦中醒来,看了半日屋里的陈设,又悄悄走至外间,见瑞珠正沉沉睡着,看了一时,忖道:“我的傻儿,我若去了,不知你怎么消受?”忖毕,复回屋从箱里拿出一束红绸,静静的出了门,径直向那天香楼走去。进了楼里,上了楼顶,秦氏便透过窗子向外望去,但见阴风飕飕,愁云惨淡,几粒寒星于云中时隐时现。那楼中亦因窜进风来发出怪响,直响得秦氏头皮发紧,寒战不止。复又于幽暗中看到往日与贾珍、贾蔷幽会之处,虽陈设如初,却再不见了往日的奢靡情态,却如置身于冥界,一阵阵恍惚。忖道:“我一生风流,极尽放荡,今日终归遭了报应,只是这等报应令可卿死也不甘。我虽淫亵,但终归还有善良心地,那苍天难道就不能够看到?”忖毕,不由泪如雨下,将那红绸掷向画梁,那梁上的积尘悠悠飘落,无声息的落于地上。
秦氏搬来一把椅子,攀登上去,环好绸索,环顾一眼楼内,抽出发上的银簪掷于地上,那头发便悠的散落开来,遮住那颜面,将头置于绸索之内,一脚踢了椅子,那秦氏的身体登时坠于半空,一缕风流之魂便飘飘荡荡的去了别处。正是:一带红绸绕画梁,半生风流作荒唐。香尘不解风月事,孽海情天枉断肠。
再说此事不知怎的就到了贾母这里,贾母听后,如万箭穿心,想自己平日对秦氏那一番怜爱之心,却换来这等病症,难道我贾家真的从此要颓废起来?想到此处,不由得滚出泪来,一言不发的由鸳鸯搀扶着颤悠悠的回了屋。
却说贾蓉进了城并未直接回宁府,乃径直去了药铺,好歹敲开门,央求着店伙计找来人按方子抓了药,方赶回宁府。进了贾珍屋里,短短的说了情节,便吩咐人快些煎药。贾珍看了药方,道:“待媳妇的病好了,入了伏,你须再到乡下代我向仙医谢罪。”正说话时,房门被撞开,瑞珠疯子似的一头撞了进来,跪在地上哭道:“告老爷、太太,大爷,奶奶他不见了。”只这一句,贾蓉手里的药便掉在地上,贾珍也直了眼,口中却未有一字说得出。半晌,贾珍猛可喊了一声:“快去天香楼。”众人才方如梦中醒来,一并奔天香楼而去。
到得楼内,瑞珠持蜡,贾蓉提灯,径直向楼上走去。到了楼口,贾蓉提起灯只一照,合人都唬得魂儿出了七窍——那秦氏已死多时。还是尤氏喊了一声:“快放下来。”贾蓉才扔了手中的灯将秦氏从绸索里抱出。那身子尚有温热。贾珍晃了晃身子,便一头栽在地上,天香楼登时大乱。瑞珠早已哭哑了嗓子,也不顾尤氏如何打骂,只是抱着秦氏的身子不肯让别人动。还是贾蓉将他一把扯起来,搡到一边。此刻,贾珍已然醒来,指着瑞珠道:“待我仔细收拾你。”瑞珠凄然一笑并不恐慌,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画梁。
尤氏即将秦氏衣饰整理一番,将那吐出的舌头回了口中,又用绢子盖住秦氏脸孔,覆上锦被,才命贾蓉着人空出屋子停尸及打理后事。此不再叙。
话分两边。就在天香楼里一阵大乱之时,那秦氏的魂魄悠悠荡荡竟去了怡红院。彼时宝玉已经睡下,恍恍忽忽见秦氏从外面进来,凄然道:“宝叔近日可好,可卿今日要入册子去了,特来与宝叔告别。”宝玉道:“可卿说的什么,我怎么听得混沌?”秦氏道:“园子里的姐妹们终归都要入册子的,可卿只是先去一时。因与宝叔有一段荒唐情愫,故不忍不辞而别。”言罢,脸上更是凄然。
宝玉大恸,道:“可卿不可撇了我就走。”秦氏道:“命里定的劫数,谁逃得过去?唯望宝叔好生持护林姑娘,别辜负了他对宝叔的一片痴情。可卿这就去了。”
言罢,拭去脸上泪痕,飘然而去。宝玉大哭不止,于梦中惊醒,唬得袭人等都跑过来呼唤、抚慰。宝玉定了神情,见是一梦稍有款慰,也不对袭人等明说梦中所见,喝了一口茶便又躺下了。只是再不能安然入睡,在炕上翻来覆去。想起梦中秦氏容颜不免又是一阵伤感,偷偷的哭了一回,才略微好些,只等天明得来秦氏的音信。
再说凤姐这边,这日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莫不悲嚎痛哭者。(此处略去中间与现存版相同文字)
闲言少叙,却说宝玉正在等待秦氏音信,忽听门外乱哄哄的人喊:“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宝玉只觉的心中似戳了一刀的,忍不住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
(以下文字与现存版本同,故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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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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