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的爱情
徐仁河

　　这是一间病房，病床上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从昏魇中醒来。她睁开眼，看到邻床上的他，两人有劫后重生的庆幸和喜悦。虽然死神已经远离他俩而去，可是昨晚那惨烈窘迫的情形仍时时从她脑海里闪过。
　　她和他均来自外地。昨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她和他相约避开对方的家庭，而远赴百公里外的铜城相会。
　　她记得他送她大束的玫瑰花，还有一个限量版香奈儿手提包。两个人喝了很多酒，而后醉醺醺地相扶相携去酒店开房。房间号码很吉利：521，她依然记得。当晚的疯狂是不消说的，却不想两个偷欢的野鸳鸯在纵情恣乐的时候，死神已经悄然逼近了他们。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一身疲倦的他们被烟尘呛醒。满屋都是烟雾，她跳下床，打开房门，过道里更是浓烟滚滚，忽地一下一大火团就燎了过来。他和她焦急万状，他拉开窗户想往下跳，被她一把拽住了，这样跳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团巨大的黑影撞进他们的房间，是一个人披着床湿棉被进来了。那人扔给他们两块湿毛巾低声呼喝：快把嘴捂上。听声音是一个男子。
　　来人一臂夹一个，把他俩裹在湿厚的棉被里，冲出浓烟和烈焰的包围，而后顺着消防通道直上顶楼，撞开天台上了锈的门锁。干完这些，那个救他们的男子也体力用尽，加之一路冲锋陷阵，吸进不少有毒气体，很快瘫倒在一旁。三个人都陷入昏迷，这时候隐约听到楼下有消防车开进的声音……
　　她在他病床边安静地坐下。这个时候，他也醒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他问她，你怎么样？她指了指头，这里有点沉重。他说道，我也是。然后就是莫名的沉默。其实，此时还想干的事，是见上一见昨晚救他们的人。她痴痴地问道，那个救我们的人是谁？他心想一定是酒店保安什么的吧，嘴里却说，谁知道呢，或许是蜘蛛侠吧！
　　医生来探视他俩的病情。检查之后，并无大碍，除了脑部吸入少量烟尘导致轻度昏厥和身体表面一点点擦伤。医生说，不错，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她向医生打听救他们的人是谁，现在在哪？
　　医生沉吟了一下，说，他就不如你们了，他身体多处大面积烧伤。我们昨晚抢救了一夜，人是救过来了，但……
　　他俩一道去探望救命恩人。穿出过道，向护士小姐打听昨天送进来的重度烧伤病人。可是走进重症病房，看到恩人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恩人全身缠满绷带，只有一双眼睛躲在纱布后面。悲痛无望的眼神是那么熟悉，那是她的丈夫！
　　是的，那双眼睛太过熟悉。她凝望了十一年的眼眸以及眉梢草里藏珠隐伏的一颗黑痣，决不会错。这十一年里，大学四年，结婚七年。她对那双眼睛，从依恋到失望，乃至背叛。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他没错，她也没错。俗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在柴米油盐的纷争中，她心生厌倦。最后，在一次舞会上，她认识了担任某国企老总的他。在鲜花和美酒的作用下，她倒进了他的怀抱……
　　听到脚步声，躺在床上的男人转过头来。眼神扫到她的身上，是的，是的，真是她的丈夫。不知是羞愧还是别的，她软软地栽倒在病床的一侧。而丈夫看到他俩的时候，是那么悲愤，眼眶中隐隐有珍珠闪烁。
　　其实，她和她的情人不知道。不是这场大火，他俩早已丧生在她丈夫的利刃之下了。丈夫尾随着他俩来到铜城，计划亲手杀死他俩这对野鸳鸯，然后自杀的。当他准备行事的时候，酒店ktv的大火已经蔓延上来。他完全有机会抽身离开，并不负任何责任地看着那对冤家死去。可是他没有，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他灵魂深处的人性战胜了魔鬼……
　　她的情人仍蒙在鼓里，他上前一步，像有钱人对乞丐一样说，我是某公司老总，你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我都给你解决……
　　女子的丈夫艰难地扭过头，再也不想看他俩一眼。
你给我出去！女子突然咆哮道。如一头怒狮，毛发劲张，怒指着情人。
       （载《小小说家》2015年5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