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寄心常静,无求味最长
——《斜月秋声》自序
有寄心常静,
无求味最长。
儿童擒柳絮,
不得也何妨。
在编完退休后的散文集《斜月秋声》之时,却偶然想起这首小诗来。这是清代的大诗人,《随园诗话》的作者袁枚的一首五绝,题名就是《偶然》两字。我很喜欢这首小诗,短短的二十字,却让人如嚼橄榄,回味无穷。
“有寄心常静,无求味最长。”生命是需要寄托的,有了寄托,才能生命充实,才能在纷繁的社会中处事不惊,才能感到活着的意义。但这种寄托,绝不是为名为利,追名逐利是不可能心静的。古人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给人带来来的只是无穷的烦恼。这大约用不着我举例说明了。
袁枚是位诗人,他一生寄托于诗的艺术,追求性灵的诗境。从实践中他理解诗的灵感,是无法追逐的。这如同禅的境界,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所谓“学诗浑似学参禅,竹榻蒲团不计年”(吴可《学诗》)。拿袁枚自己的诗来说,就是“儿童擒柳絮,不得也何妨。”春光明媚,柳絮飘飞之时,儿童们扑着飞舞的柳絮,并非真的为柳絮的价值,而是这过程本身的欢乐,这是追名逐利的人们所无法体味到的。
文字工作做了几乎一辈子,但真正体味到这种境界的,也只有到了退休之后。特别近年在网上开了博客。退休之初,也曾有过人生迟暮的悲哀,疾病缠身的苦恼。何况文学本身的不景气,刊物也渐渐成为少数人的专利品。朋友们鼓励下开的博客,却解除了许多的束缚。文字成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在这一小块“自留地”上,终于摆脱了无聊的岁月消磨,浸润着四季的柔情冷暖,意识到时刻存在的亲情友情,也就感受到生命的无比充实。
幸福的日子虽说是相似的,但幸福的日子也最容易过去。
月已西斜,秋声正繁。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在这个世界上,我本无求。如果说有求,求的也只是一种心的宁静。也许正为此,才对袁枚这首诗有了更为深切的感触。
秋风萧瑟,送来的却是一阵阵桂子的清香。在这清香中,我却想到十年前我编上一本散文集《长街踏月》的时候。老朋友黄云生为这本小书写了序,题为《夕阳长送钓船归》。他在序中这样写道:“六十岁,在现今的时代实在不能算老,对于一个身心健全的作家来说,六十岁是一个成熟的年龄------可以不断从这里送出来的咀嚼人生,收获人生的散文。”
这“咀嚼人生,收获人生”八个字,我们讨论了好几次。云生说用散文来表达这八字是最合适的。我们相约退休后再好好将咀嚼人生的结果形诸文字,十年后各出一散文集,并相互交换写序。相约之期已到,他却独自西归,这序也只能我自己来写了。
稿子编完后,要我的小儿子看一遍。问他读后的感觉,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像看到你走过来的一生。”他知道我不爱听好话,但又不想伤我的心,不过,有他这句话也就够了。生命易逝,年华不再,我所求的也就是这人生咀嚼之味。如鱼饮水,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2009年10月于西溪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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