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救生衣的游客，男女胖瘦，各种国籍都有，排着长长的两列队伍。平均一个游客大约15秒。15秒后，驾驶着摩托艇的男子，怀里已经换成另一个人。

海上飘起一道白色的弧线，浪花溅在游客身上。摩托靠岸，游客迈着虚浮的脚步，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下艇。另一个满面笑容和期待的人，坐在艇手身前。这场15秒的激情，再次开启。

驾驶摩托艇的男子，共有两个。同样精瘦，紧凑的、线条分明的五官，写着东南亚男子特有的血统。其中一个男子，时而紧贴着女游客的后背，时而单腿独立，时而放手，做出各种风骚的姿势。之后，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用手扶着腰。又带了两个，他靠在岸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边对工作人员喊着什么。游客坐在他身前。没有人理他。他继续在海上划线。

这个人是戏精。我判断。

我更中意另外一个。这个人没有那么花俏的动作，脸上始终保持着微微的笑容。对每个游客，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航线，将每个人带走，划一道同样的弧线后，精确的送回。他不愿意消耗额外的体力，也始终看不出疲态。我希望排到我的时候，是这个人。

果然是他。

我摘下帽子，放下手机，坐到他面前。大海在我前面开出一条颠簸的路。无限的、看不到尽头的延伸。我像一尾鱼一样对着大海游去。速度陡然加快，海浪将我抛了起来，我大声尖叫。男子在我耳侧笑起来，低沉的“嘿嘿”，仿佛觉得很有趣。也许下一刻，我就被甩出去了。因为救生衣的缘故，想必不会沉下去，只会死尸一样浮在海面。多么笨拙多么无用的生命啊。我根本不是一尾鱼。也和矫健没有关系。

然而摩托不管我的恐惧，继续向大海深处驰去。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化成了呐喊。强烈的失重感产生强烈的惊吓。也是同样的15秒么？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嘿嘿”，他又笑了一声。声音充满愉悦。散发着浓浓的趣味。

抛物线回到原点。我脸色苍白，努力稳定脚步，跨到岸上。

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15秒的游戏。危险和守护；浪漫和激情。

这迷人的游戏呵。

如果他一天工作五个小时，他要重复六百次这样的游戏。大海为他分出一条极细的道路。天是那样蓝，云朵洁白硕大，海面蓝得像一块宝石，各种气味的人，紧密的靠近他，依赖他，再远远的离开，终生也不会再见。

就像迁徙的鱼群，离开一块令人迷惑的珊瑚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