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记
(2017-01-18 13:47:55)分类: 海上花 |
聋、哑、盲、瘸,若是一定要我选择,我会乞求,给我留下眼睛。我是如此迷恋视觉,热爱视线所及的一切。
所以,我是一定要去“见”。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见熟悉的所在,见陌生的地方。
12月初,去了一趟越南。跟团游。行程进行到第四天,中午时分,照例又是被一辆大巴车拉到一个粗陋不堪的饭店,吃一盆盆拖泥带水猪狗不如的饭食。我站在门前一株大榕树底下,瞧着呼啸而入蹒跚而出的男女。一位大叔站在我身边,和气的问:“吃饱了吗?”我苦笑:“这辈子也不会跟团游了。”“怎么了?”“瞧瞧我们像什么?每天像被贩卖的鸡鸭一样,一会儿赶到这,一会儿赶到那。吃的东西狗都吃不下。作息时间一塌糊涂!”大叔嗔怪的看我一眼:“怎么说话的?”“难道你不觉得?这辈子都没过过品质这么差的生活!还美其名曰旅游!”
“姑娘,要接地气啊。”大叔说,“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选择跟团游的都是智障了?我是北京科学设计院的,还有那个王总,是房地产开发商。我们并不是为了省钱才随团的,而是为了节省精力,节省时间。安安稳稳地看世界。”
我将头转到一边。
我心里想的是:“对,跟团游的全是智障。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混在这个破地方。”
接下来两天,我都离那位大叔远远的。
七天里,印象最深的,是饮食的惨绝人寰。其次,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对我这样一位惯于自然醒的人来说,相当于酷刑了......周围一群嘈杂的国人,拥挤,推搡,做什么都要抢。出海时,几个大妈为了挑选干净的救生衣,穿着鞋子踩踏人家的衣物。最后一天,一对夫妻不知道为了什么吵了起来。刺耳的中国话,像一堆蒺藜,尖锐的扎在越南深寂的夜色里。
我看见的越南,有颜色艳丽形状窄长的建筑,肤色黑黄形容严肃的人民。不论男女,都有沉默而隐忍的神情。身形瘦削,额头前凸,深陷的法令纹勾勒出一张张吃苦耐劳的、执拗坚毅的脸。都说越南相当于几十年前的中国。然而这是一个不容他人轻易占他便宜的民族,与汉民族的通达、圆融又喧嚣,是不同的。
下龙湾确实很美。平生见过的最美的地方之一吧。其梦幻迷离又大气磅礴的景色,足以承载人们关于“世外仙山”的想象。古代的帝王将相终其一生也到达不了的地方,不过是今人的千里飞机百里快艇一日还。
至于那个以人名命名的城市,以及以同样名字命名的广场、纪念馆和陵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独柱寺倒是别致。延佑寺乍看像一栋江西民房,庙宇内却是金碧辉煌,夺目璀璨。有佛经里描绘的“七宝庄严,微妙严静”的极乐世界之感。
胡老抱着儿童的相片,确是极亲切慈祥。看来,无论哪种“主义”,都要强调自己的领袖,是和善的,亲民的。
12月的越南,气温在22度左右。离开寒冷的江西,脱下毛衫、秋裤、大衣,穿着轻便的衬衫短袖,行走在南国温暖的空气和浓翠的花木中,也并非不高兴的。尤其晚上,异国的酒店在温柔的夜色中亮起霓虹,酒店门前几株参天的棕榈树,一大丛白色的夜来香散发着妖姬般奇诡的香气。月亮歇在高高的旗杆上。旅程多少也显得风情起来了。
还去了一趟酒吧。小酌微醺。倚着窗子,独自醒了一会儿酒。
大叔说“要接地气啊”。朋友回了一句刻薄的话“蚯蚓最接地气”。然而我见到一位“蚯蚓”。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孩儿,肩宽腰细腿长,身形挺拔。他们一行十几人,十来位嗓门嘹亮精力旺盛行动生风的大妈,两位老态龙钟的姑父姨父,他是唯一一位年轻男性。随时他身上背着六七个包裹。上车坐在最后一排,走路走在最后一位。通常默不作声,有人提出格要求的时候,他走上前来,条理清晰的讲道理。一位大妈嚷肩膀痛。他走过去按摩-----原来这是他母亲。我眯着眼小寐了一会儿,醒过来,他还在按摩;晚饭后,大家如被弃的棋子一般,木愣愣的散座。他走到他母亲身边,用一只手轻轻的敲她的肩膀。
温文友爱,大约什么气都能接的......无论地气,仙气,灵气,静气。此心安处是吾乡。万水千山看过,美景里有可怕的浮尸,不堪里也有温馨的画面。世界有鲜花,而我,有微笑的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