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剑2009年第6批诗歌

 

《还房贷》

每月中旬

我都要往

一个账户里

打入一笔钱

 

在那串数字的

深处

坐落着

我的房子

 

那处房子

早就建成

可我总觉得

还是自己在盖

以骨作砖

以血为浆

 

我真嫉妒亚当

听说他的肋条

能够做出女人

我的显然不行

 

 

 

《回乡的小姐》

我一眼就看出

她是做小姐的

而不是如她所说的

在南方一家玩具厂上班

尽管她给小侄儿

带回了好多的玩具

 

接下来

我更吃惊的发现

她的父母

其实知道她在外面做的是什么

同时她也清楚这一点

但彼此都不说破

老父亲七十大寿

她一下子拿了五千块钱

大家说的是这件事情

 

十月的乡村之夜

我躺在床上

想起她

心中躁动不已

她成为最近的

性幻想对象

竟是那样自然

 

 

 

《回家上坟》

寂静的

老鼠磨牙的夜晚

月亮是系在

窗户上的气球

稍大一阵风

就能吹断那根

细细的绳

 

外婆的坟头

长满了荒草

鬼故事依旧

在被角边

凉凉的哈气

 

 

 

《秋天的早晨》

这是

流蜜的

秋天的

早晨

 

阳光

从宽大的

窗户

涌进来

 

我在溶化

四处流淌

却又

听之任之

 

不远处

建筑工地的

打夯声

一次一次

将我夯向

睡眠的

深处

 

你进来时

从床上

轻轻揭起

薄透金黄的

一层壳

 

 

 

《写给妹妹》

国庆长假结束

妹妹一边帮我

整理行李

一边唠叨着说我

应该赶紧结婚

在外多多注意身体

 

我静静看着

静静听着

猛然间才觉得

这个小时候

要我保护的小女孩

已经成了一位母亲

不仅仅

是她自己孩子的母亲

也好像是我的母亲

 

为了掩饰这种

心理上的不习惯

我赶紧起身

去了另一个房间

和两岁的小外甥

玩起了拼图游戏

 

 

 

《路遇军人》

某条小街的黄昏

几位军人

谈笑着

迎面走来

我习惯性的

闪在一边

让他们先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这个特爱看阅兵式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

一见到那些当兵的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心里就会莫名的紧张

 

他们走过去了

虚惊一场

原来只是几个身着迷彩服

正在接受军训的大一学生

这是九月，大学已开学

 

 

 

《难受》

凌晨4点醒来

想起一些平日里

不敢想

也不去想的事情

十分难受

 

就算我从床上

蹦起来

握住脖子

拔剑一样

把自己从身体里

拔出来

在黑暗中

白骨粼粼的

 

也还是

十分难受

 

 

 

《电梯里的恶作剧》

楼高9层

电梯里的按钮设计

却有18层

我按下“8”后

想了想

又按了“18”

接下来在房子里

我屏住了呼吸

盯着窗外的蓝天

好一会儿

 

 

 

《电梯里的女人和狗》

一连好几天

我在电梯里遇见

那个女人

和她的狗

 

小畜生不安分

嗅我的脚

又到角落

撒了泡尿

女人轻笑：

“宝贝，哎呦，宝贝。”

 

而我看着它

第一天厌烦

第二天厌烦

第三天厌烦

 

第四天

我刚进电梯

就看见它

看过来的

厌恶的眼光

 

 

 

《经济危机是一场阴谋》

又一次

看完网络上

那些关于经济危机的报道

他长舒一口气说

 “看来真的没有必要

给员工涨工资了！”

 

其语气

从最初的犹豫兴奋

转换成了

现在的斩钉截铁

 

 

 

《奇妙的夜晚》

天黑下之后

卧室的玻璃窗户

就变成了一面镜子

我看见自己

居然是透明的

不远处的灯火

就点亮在身体里

 

 

 

《熊猫》

这个呆头呆脑

连交配都没有兴趣的东西

就是时间

经过千淘万洗后的选择吗

 

我看着桌子上

一本大师的经典诗集

又看看

自己的诗稿

 

哦，时光老人

原来是卖六合彩的

 

 

 

《暮色苍茫》

从江西到湖南

那些在暮色中

移动的车辆

仿佛咖啡杯中的方糖

随着轻轻搅拌

慢慢溶化

 

死神的心思如此缜密

不厌其烦每天进行一次排演

以便每一个人都能够习惯

在不久的将来

那微甜的黑暗的永恒

 

 

 

《爱国诗》

街道两旁

所有的商店

门口都悬挂着国旗

在干净明艳的秋阳之下

飞舞摇曳

噢，不是我在走

是整条街

船一样在动

 

 

 

《人性观》

大学时

不爱找老乡

毕业后

和同学不常聚

上班至今

少与同事交往

及至昨天

有人和我谈人性

我不谈

 

是的

只有把一个个的人

像一只只

剥了皮的羊一样

倒挂在面前

我才敢开口谈人性

 

 

 

《24楼远眺看见一片空地》

远处

楼群中那片

长满荒草的

空地

在夕阳

色迷迷的

注视之下

 

像一个

阴道

 

它在等待

不仅是填充

更是一场

变性手术

 

坚硬

挺拔

但是绝育

 

 

 

《国学大师之死》

有些辫子

是怎么剪

也剪不掉的

 

如果说他是壁虎

会不会

不够肃穆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