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屋的的两扇门板是不是松木的?
那种粗糙的手感隔了几十年,依然从掌心清晰地传来。
夏天,外面挂着竹帘;冬天,要装上竹制的风门,上半截蒙上塑料布,下面糊上报纸。只有春秋天的时候,竹帘或者还没有挂上,或者卷上门楣系起来。
动门的时候,那对铸铁的门环会发出特有的声音,每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关门,其他时候,一定是我在淘气或者做游戏,或者很偶尔,白天家里人出去。
作为前后两个四合院连接的中间屋子,对于前院,它是堂屋,所有有台有廊;对于后院它是配房,再加上翻盖的时候是76、77年左右,我像房小宝一样,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跳过还没有装上窗户的窗台,引来一阵的惊呼和吆喝。
作为东西向的四合院,每间正屋的主卧位置都在南边,正门开在中间,在最外面一排椽子的搭接部位退回,这样从正门到北墙都是廊下,廊下的台子起来四五层砖,而在北外墙和正屋北墙之间留过道,便于交通。
由此,中间屋的正门应该是朝向外面的院子的,所以它的正门应该向东。但是从最小最小记事,这个门就永远关着。台上永远是堆满着门板木材等等等等。
或许是因为解放后没多久,前院就已经租给了三户人家?
反正这个门只开过几次,除了哥哥的婚事,其他就是送别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父亲去世的时候,即将春节,飞雪飘飘,深宅大院里,清冷敞亮,望穿两进院子,望不穿无尽的忧伤。
朝东的正门永远关闭着。
作为前院的正屋以及后院的配屋,中间屋有一个后门,这个门反而成为永远在用的真正的门。就像在后墙上掏了一个比例很不协调的方洞,它奇怪的存在在那里。但是对于我,它是那么的自然而又必须。
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就是从这扇门后,最终走出来。
门轻轻的拉开,露出寸把的缝儿,分不清是春天还是秋天的阳光,那么和煦的洒落在石榴树的叶子上。
屋里很暗,对照着屋外那么明亮,但不是耀眼,而是非常的柔和,像是一幅写实的油画。
叶子那么绿,花儿那么红。
从石榴树下,看着房大宝隔着门缝儿,捉迷藏似地偷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前院的梧桐那么的高大,是从前的那棵还是后来的呢?
最早的那棵,做了爷爷的棺材。
后来经常在院子里冒出梧桐的新芽,后来的一棵,长了很高很高,是眼见着它从一两片的小叶子发育起来。
中间屋子,我在南屋的那个炕上长大;东墙窗下,曾经长出来两棵小梧桐。
那是高中的时候,每个细胞都渗透了忧郁,往往在焦躁的夏季,只有和着噼啪滴答在梧桐叶上的雨声,才能让自己平静的睡去。
豆豆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总是很不习惯。
小文鸟陆续不见了,最后一条小鱼儿也死了,月季也拔掉了。
去年的安详和平静,都只能从影像里去寻觅,相聚就像一场宴席,来不及道别,就已经人去楼空。气味仿佛,音容似乎。
鱼缸没有关闭,水循环着发出枯燥的声音。
只能刻意给自己,留一点捏造的熟悉,混淆自己老而未老的感官,在麻痹和清醒之间,寻求得到和失去的平衡。
很累,很痛。
院子里青砖铺地,一片叶子从潮湿的砖缝儿里露出来,青翠碧绿。
一只蚂蚁,扛着东西匆匆地跑过旁边。
门悄然地被拉开,一只蝴蝶飞出来,过了石榴,过了青瓦,过了槐树,蓝天白云,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