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第一坝”惊见邘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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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王于姓祖先卿士于氏郑国文化 |
“大河之滨太行之麓的‘邘国故城’”系列之四
邘邰惊见“河南第一坝”
尽管自己姓于,但对邘国、于姓乃至于姓名人,留意不多,知之甚少。
关乎于姓名人,所知与大家相似:“焚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的于右任;中国氢弹之父、中国核武器奠基人之一的于敏……
他们与我何干?只是他们姓于,我也姓于而已。
但是,2008年6月28日,天津市工商业联合会(商会)副会长于学军先生顶着酷暑驱车抵达郑州,商议在“邘国故城”筹建于氏宗祠与于氏宗亲恳亲大会此召开事宜,倒是让我生出些许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的感觉。
“邘国故城”与他这位天津人有何干系?于姓人群与他何干关联?但他要在“邘国故城”筹建于氏宗祠,于氏宗亲祖根地恳亲大会食宿之资,他也非要全部埋单。
一直催我写写“邘国故城”的于鸿玺先生,似乎与“邘国故城”也毫不相干。
他家在河南西平,在当地搞史志工作。一次偶遇,一个机缘,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个“邘国故城”,这里是天下于姓最初的家园。
自此,他迷上邘邰——在西平与邘邰之间,奔波穿梭。
“现在邘邰村委在他们的办公楼上给我腾出一间屋子,让我一来研究于氏文化,二来敦睦于氏宗亲。”于先生说。
人渴望洞悉未来,也希望知道过去。
了解过去,也许比预知未来更加困难——至少在“我从哪里来,会到哪儿去”上是这样的。
于是,一个庞大的姓氏族群只能全都寄身在一位知名先祖下,这个先祖绕来绕去,又会成为黄帝后裔。如此这般,中国人不但有了共同文化,也有了共同祖先。
整个中国人有一个共同的“国”,也有了一个共同的“家”——国家,家国,如此这般,两位一体起来。
黄帝子孙,都有黄帝有血缘关系?邘国灭国而有于氏,于氏族群都与邘国宗室血脉相连?
似乎与不该都与血缘相关。子民也能怀念自己的国家,以国为氏。这既是一种家国认同,也是一种文化认同而已。
也因此,我对认领一位高贵祖先,是向来不感兴趣的。在内心深处,我总是隐隐觉得,我的祖先,是给人当牛做马的。
但前几天,看到一条新闻:“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最新调查显示,2006年日本国内出生的新生婴儿几乎每30人中就有一人拥有外籍血统,每150名新生婴儿中就有一人拥有中国血统……”
地球太小,现在真是成了一个村庄。
写到这儿,忽然又想起2006年看到的一则当时还被我当作笑话的新闻:人类共有一个“超级祖先”。
现在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65亿人有一个共同的祖先,他生活在几千年前,确切地说,是生活在几千年前的东亚,甚至中国。
美国科学家奥尔森等在《自然》杂志刊发《关于计算人类共同祖先产生的时间》,称:如果追溯到2000年到5000年前,就有一个人是现在所有活在地球上的人的祖先。
其实,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他的后代蔓延到了全世界,最后他就成了所有人的祖先。每个人都有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这个数字以2、4、8、16、32……这样增长下去,几个世纪前,每个人都有上千位祖先了;而到了公元1400年,就是100万位;到公元800年,就是1万亿位祖先。
有的中国人以西方学者欠缺中国知识为由,“整合中外,贯通古今”,推断全人类共同的祖先当是黄帝。
人类应当有一群先祖,这是一般常识。
把一种科学方法引导到狭隘的民族主义上来,让人啼笑皆非。
其实,5000年前任何一个有连续后代的人,都可能是现在全世界65亿人共同的祖先(尽管最终源头有可能会归结在一个人身上);换言之,现在全世界的每一个有连续后代的人,若干年后,也都可能成为未来全人类共同的祖先。
如此说来,黄帝是中华民族共同祖先的说法,倒也能被现在的科学方法所证实——黄帝现在都可能是全人类的祖先了,那他是中华民族的祖先,当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别以狭隘的民族主义非说黄帝是全人类的祖先——因为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无论天子还是奴隶,只要有连续的后代,都有可能是全人类共同的祖先。
写到这儿,忽然明白:3000年前的邘叔,有可能是我的祖先,也可能是张王李赵刘什么的祖先。因为姓氏别婚姻,邘叔可能不是我这个奴隶后裔的祖先,更可能是张王李赵刘什么的祖先。
只是从文化上,于姓认同邘叔,张姓认同挥公什么的。
郑国亡邘
以文化的名义,中华民族找到了共同祖先,那就是黄帝;以科学的方法,西方学者得出现在的人类,可能共有一位“超级祖先”。
哈哈,真是“天下一家”。
尽管都是追问“我从哪儿来”,这也是人类的天性,但西方学者找来的祖先,实在太多太多,以致多到让我们觉得聊胜于无;中国古人找来的黄帝,倒让我们觉得自然、亲切。
人类有时需要科学严谨,有时也需要模糊迷离。
从某种意义,特别是文化上说,我倒是喜欢我们的先人寻找祖先的法儿。
这也是犹豫半年,决定写写“邘国故城”的一大因缘。特别是于学军先生以他的行动,让我顿然明白:中国的祖先架构、姓氏架构、宗亲架构,竟然也如此妙不可言。
古今中外绕了半天,还得回归邘国、回到于氏。
邘国灭亡而有于氏族群,这是没有问题的——尽管最初的于氏族群里,有邘国宗室,有邘国百姓,而且后者必定是大多数。但妙不可言的“国”——“家”构建,让于姓族群都归在邘叔门下。
其实,在中国文化中,先祖也是向来都可以随便“认领”的。认来认去,一盘散沙成为一只拳头,很多拳头凝聚而为中央之国,天下一家。
既然邘国失国而有于氏,那么邘国灭亡,当是于氏族群诞生的第一事件。
不能没有“第一事件”,于是诞生一个传说——
东周初年,当邘国国君传至邘厥时,为郑国所灭。在强大的郑国攻击下,邘国军民伤亡惨重,邘厥潸然泪下:“邘国今朝亡在我手,我愧对列祖列宗!”
臣民泣不成声,邘厥擦干眼泪,说:“大家拿些宫室财物,各自逃命吧!只是不要忘记,我们都是邘国人,我们都姓邘;没有了国家,我们的邘就成了无‘邑’之于,那今后我们就以于为氏吧!”
言毕,邘厥拔剑自刎。
邘厥的两个儿子于乾、于坤,历尽艰辛,逃到宋国(今商丘一带),繁衍后代……
“厥”有“昏倒”、“气闭”的意思,邘国末代国君曰“厥”,其意何在?
邘国既然有开国之君,就有末代之君。邘厥,不失为一个末代之君恰当“代号”乃至“谥号”;至于于乾、于坤,无非是说于姓失国,存乎天地,族谱可信其有,正史可存其疑;于乾、于坤流落宋国,倒是道出了于氏族群最初的迁徙路线——走向宋国、卫国以致鲁国、齐国……
避难东方大国,当是那个时代于氏族群的最好选择(当然,《于氏族谱》上也说仍有诸多于姓百姓继续生活在邘国故地)。到了汉代,是“东方于氏”率先崛起,走向王朝权力中心(西汉时,于定国担当王朝之相,东海郡成为于氏著名郡望)。
《于氏族谱》尽管写了邘厥、于乾、于坤等,但翻阅正史,连邘国如何灭亡,都是阙如。
《春秋左氏传》有这么一段话,间接宣告邘国死亡——
“王(周桓王)取邬、刘、蔿、邘之田于郑,而与郑人苏忿生(周代开国功臣,苏国开国之君,武王司寇)之田:温、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陉、隤、怀(今日温县一带这十二邑,都是当初苏忿生的封地)。君子是以知桓王之失郑也——恕而行之,德之则也,礼之经也。己弗能有,而以与人,人之不至,不亦宜乎?”
桓王强取郑国已经占领的邬、刘、蒍、邘的土地,把苏国“十二邑”给与郑国,也算交换。也许平王东迁洛阳,苏国比邻王畿,这让苏国成为一个“问题”——苏国与天子不同姓。不过,苏的土地,不在天子掌握中,是故桓王只是给同姓的郑国开了张空头支票——桓王没能力解决这个“历史问题”,郑国也没有能力消化这片土地。
只是到了晋文公为天子平乱,襄王又拿出这片土地送了一次人情,有了“晋启南阳”。郑庄公毕竟是初试锋芒的“小霸王”,人家晋文公才是霸王时代的“大霸王”——切记,晋国也与天子同姓。
隐公十一年(前712年),桓王从郑国手中强取邘地——《左传》云“君子是以知桓王之失郑也(周、郑交恶)”;我们能知道的,是邘亡于郑,且至少在公元前712年,已为郑所灭。
礼崩乐坏,郑国是急先锋。郑国灭掉同姓的邘国,不是史书无载,只是太过恶劣。是故,孔子编《春秋》而刻意删除之。
孔子干了太多自以为是的事儿。他是克己复礼代言人,是那个时代头牌新闻检查官。
悲情邘邰
邘国北依太行之雄,南控虎牢之险,太行南路道出都城。
从战略上说,春秋初年的郑庄公必须吃掉邘国,方可遏制晋国南下中原,并为郑国的崛起铺平道路。
郑国正在崛起,周朝正在衰败——考察平王年间“周郑、交质(互换太子为人质以示友好)”,不难看出,春秋初年的中原大地,实际上已经出现两大力量中心。
平王驾崩,桓王即位。
年轻气盛的桓王难以容忍郑国与周王室分庭抗礼的现实,于公元前712年强取郑国的“占领区”邘地等,收归己有——郑庄公似乎咽下了这口恶气;公元前707年,桓王罢免郑庄公左卿士之职,打算让虢公独自执政(平王为了弱郑,曾经有过分政于虢,任命虢公忌父为右卿士,郑庄公由卿士改任为左卿士;平王为平息郑庄公对这一政治安排的不满,以“周郑、交质”抚慰庄公)。
为了报复桓王,郑庄公决定不再朝周。于是桓王率陈、蔡、虢、卫、陈联军攻打郑国。结果,祝聸“射中王臂”。
祝聸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天子拿将过来,但被郑庄公制止。郑庄公说:“犯长且难之,况敢陵(凌辱)天子乎?”于是,连夜派出大臣向天子请安,缓和周、郑矛盾。
从无奈“奉献”邘地等给桓王,到连夜向桓王请安,在“双轨制”的道路上,郑庄公一要“软着陆”,一要郑国崛起,好生艰难。
但无论怎么说,桓王强取邘地,改变了春秋初期中国政治版图,打乱了郑国逐鹿黄河之北的战略设想。几十年后,襄王把苏国十二邑赐给晋文王,“晋启南阳”,开始挺进中原。
郑国因为失去邘地而失去在黄河之北发展的战略空间,等到晋“晋启南阳”、楚国崛起,郑国也就只能在晋、楚之间左右斡旋了。到了三家分晋,魏、韩入主中原,郑国就只能走向灭亡了。
2008年7月1日,风儿掠过邘国故城,农田里那依照周代礼制铺设的三纵三横城内古道,依稀可见,只是成了当下的乡间小路。
2002年,为了弄清邘国故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北城墙东段搞了一个2米长的切面。“上部是汉代夯土,之下是东周、西周,再下是商代夯土;商城之下,还有仰韶文化遗址。”沁阳市文化局前局长邓宏礼先生说,“考古学家郑杰祥先生认为这儿可能是‘大邑商,商代的陪都’,考古学家郝本性先生说‘邘国故城,大有文章可做’。”
“经过几十年调查,周代城内排水管道、商代铜爵青铜剑、仰韶时期彩陶等,这儿都有过出土。”邓先生说,“乃至汉代墓群、战国墓群、西周墓群、商代墓群等,其大体方位,我们也已经掌握。”
尽管邓先生不厌其烦地向记者详细讲叙邘邰村各个时期的墓群方位,说实在,我没认真听,更没认真记。
我总以为,当下人等乃至学者,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该打搅古人的清梦。
河南神农山(与邘邰村为邻)说有炎帝祭坛、山西羊头山(在晋南,与沁阳为邻)说有神农城、湖南炎帝陵说神农埋葬在他们那儿——各说各的,都是文化认同,有何不好?
掘开邘邰古墓,除博物馆多了几件文物,考古学家能写几份考古报告,又有何好?
炎帝败、盂方败、鄂侯败、邘国败、郑国败……拥有邘邰者,都以悲情收场。邘国故城东北部残存的防洪大堤,似乎不该再这样悲情下去。
这个长3.5公里、宽15米、高2~4米,依龙门石河而建的水坝,俗称“故岭”。考古学家杨育彬先生、曹桂岑先生认为它“最晚也是战国时期为保护邘城而修筑的,由此可窥这座城池的历史地位。”
“这样大规模的防洪建筑,在河南、乃至中国还是第一次见到,堪称‘河南第一坝’。”邓先生说,“防洪在中国古代文明中的地位,不需多言;‘故岭’是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最早的防洪建筑,它的意义,无需多言。”
但“故岭”算不算邘国故城的一部分,似乎还是个问题。
目前,“故岭”正在与日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