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搬到乡下建好的新房住了,晚上,万籁俱寂。寒露过后,青蛙不知道是不是也冬眠了,各种夏天晚上喜欢大合唱的虫子们销声匿迹。连狗们都躲在家里不出声,比起古城晚上通宵达旦的灯红酒绿,我更喜欢这种清净。
偌大的一栋楼,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空荡荡的。同学和朋友们担心我会害怕,每天白天都有人到乡下来陪我。都是老年人,兄弟姐妹们在视频里提醒我,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千万注意安全,健康第一。
其实,我是个无神论者,家后面连绵不断的山峰有田江各个家族的墓地。前几天驾鹤西去93岁的李老夫人(我应该叫舅妈)就安葬在离我家不远的山顶。老人家夫君的母亲是我母亲二婶的表姐,我去吊唁,安慰96岁的表舅,老人家一脸悲戚,哽喑着红了眼圈。
知道我回老家来住了,表舅说起52年他们几个兄弟到古城青云街,用两只箩筐把我三哥和姐姐挑来,搬来简单的行李。让大肚子的母亲住到他们李家大院西厢房,两个月后生下了大眼睛的我。他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他母亲生了六个男孩。土改时他大哥当贫协主任,二哥当村长。(三哥走日本时被抓去干活,逃跑时被开枪打死了)。他是老四,当民兵连长,老五后来当兵去了上海。
几天陷入失去老伴的悲伤中不能自拔,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担心表舅熬不过去。当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想起我的父母,不由长叹一声:可惜了,你那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父亲,70岁就走了。还有才貌双全的母亲也只活了77岁。我没想到表舅这么大年纪,耳不聋眼不花,记忆力好得惊人。回忆让他精神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滔滔不绝地对我诉说:当年乡下淳朴的乡邻见到我英姿勃勃的父亲和穿旗袍的母亲,惊为天人。纷纷过来围观,好客的母亲端茶倒水,和蔼可亲,大家相处甚欢。如果不是父亲能写会画,很难逃过当时那一劫……,
我劝表舅不要再难过了,好好保重身体,让舅妈入土为安。他点点头,居然同意让我搀扶着离开灵堂,去餐厅吃饭。表妹终于舒了一口气:“还是二姐有办法。”
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人老了,应该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学会接受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多想开心的事情。同学和朋友们都喜欢到我家来玩,说我家是幸福加油站,不是因为房子有多宽,而是我们在一起有多么开心。大家笑我患高血压糖尿病多年,眼睛、耳朵、腿脚都不好,唯独心(脏)好,开心宝一样唱瞎子要看戏(戴眼镜),瘸子要跳舞(鬼步舞),聋子要听收音机(戴耳机)。我们不是病了,是老了,叶落归根,顺其自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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