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看《中国》
《中国》有着外人的冷静。
不是所有外人都能冷静的,多少CNN的新闻经过“去粗取精”的筛选,呈现故事片般非善即恶的视角。可能因为纪录片正处于新闻和文学的夹缝地带,才给了它和政治适度的距离,和更大的自由空间。当然,这里采用的是新闻专业课本上的说法;对于从影者来说,未免太过综合论,离电影本体太远了。起码,生在意大利的安东尼奥尼用他的摄像之眼,对准这个陌生的国度时,不会考虑到这一层。
曾经以为当摄像机入侵日常生活,人们言行的不自然就是记录的败笔。安先生给出了幽默的反证。倒不是他的才能,而是那个特定情境下人们微妙的反应和我们对有趣生而有之的感应。观影过程中笑指:他们被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摄影机)吓到了。立马有人反驳:他们见到的不是摄像机,而是外国人。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人是最其妙的动物,单是“人”这一项,记录就没有衰竭的危险。
电影开始在天安门广场拍摄的那一幕,可以说是纯现场。摄影机对准的人和事全是随机的,未受外力影响。而后摄制组在导游的带领下拍摄孕妇分娩,走进学校,拍摄一对工人夫妇,则不可避免地受到“权威信源”的影响。不可否认,我国是有“提前申请,获得组织和物质上方便”传统的,尤其在那个敏感年代,而且是群敏感的人物(外国的,并且是西方的)。其后果,可能是“真实”受到人为的刻意用心修饰,角度片面,以致失真。
比如剖腹产那一幕,孕妇的坦然让人震惊。曾看过“中国人口”节目录制的中国首例水下分娩。已经是新千年,片中主人公虽是生活在农村,但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思想绝对不能说是守旧。面对拍摄,她一直采取了合作的态度,可到了最关键时刻,产妇忽然烦躁起来,坚决要求关掉摄像机。医护人员解释说这对孕妇是很正常的现象。由此,我们对四十年前那位女士的过分平静,不能不打一个问号。
孩子们在操场上做集体游戏,男女同学毫不扭捏,这在我这个八零后看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是读小学的村庄过于封闭?好像不是。这一阶段正处于前青春期,异性之间的兴趣的表达往往通过伪装,以冷漠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样热火朝天,毫无避讳的集体游戏,否能说明“男女之大防”的陈旧思想已消失殆尽,还有待商榷。还有学生去公社务农,全体师生拿锹的姿势也太整齐划一了一些。“踏步,喊起来!”和老师的一丝不苟的哨子让人不禁莞尔,我们仍旧保留着集体表演的传统,赶在植树节植树,为敬老院擦窗户,把大街扫得尘土飞扬。发布命令的始端和执行任务的终端缺乏恶意的表演,就这样被如实地记录下来。让我们在往昔的影像中读到一些并未消失的真实。在被组织、被安排的拍摄环境中做到如此的平和客观,恐怕是另许多站在“局内”的导演望尘莫及的。
昔日,各地外商来到长安街头,见到树上缠着的锦帛,说“贵国也有衣不蔽体的穷人,为何不用来给他们做衣服呢?”这个例子,并非想证明我们有着自欺欺人的传统——下马观花,走马观花,一颗似乎对于现境混沌无知的“外人”的眼睛,或许正是接近更多真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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