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绿色小桃的“世界”
她不卸妆时要小很多,不是年轻,是小。这就排除了脂粉伪饰的作用。只因为那层厚厚的油彩遮掩了一切心事——小妇人的盘算,女人的琐碎,以及小女生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谁有创可贴?!”那节足足跟了小桃三分钟,很有耐心和魄力的长镜头,使我们追随她的受伤的脚步,对演出团形成了大致的印象——一团零乱的姹紫嫣红,并遭遇了一个不了解自己本事的绿色小妖,她的心智似乎和身体差了一大截,笑得花枝乱颤,爱好没有目的的游荡,创可贴只是给了她一个有点事做的理由。而且因为面目不清,甚至可以说这个女孩是青涩的,让人一味相信她,连同那因为生疏而略带嗲气的普通话,都倒映出一汪水的青春。http://t1.baidu.com/it/u=960335197,2303727787&gp=42.jpg”" TITLE="开到荼蘼花事了——绿色小桃的“世界 ”" />
然而妖气十足的绿裙遮盖不住小桃骨子里的传统和不擅风情,这大概和她的家乡黄土的含蓄内敛不无关联,尤其是老廖妹妹说“我们温州人爱往外跑”时,这种差异显得更加分明。在道德(或曰为人准则)和金钱之间,小桃有自己守候的一方净土。另一个参照物是老牛的女友,她基本上走了一条什么路子,可以从她和老牛日渐火爆的碰撞中略见端倪。
她大概从并未明确思忖过要拿贞节充当晋身的筹码,尽管她一次次毫无技巧拒绝成太生的要求,让人不由生疑。似乎这仅是她黯淡前程里若有若无,关键时刻可以退守的一个堡垒:“我也就这点儿资本了;如果你骗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http://t4.baidu.com/it/u=3102637635,1186459768&gp=34.jpg”" TITLE="开到荼蘼花事了——绿色小桃的“世界 ”" />
在回答二姑娘关于飞机的问题时,她说:“我不知道,姐不认识那些人。”那个办了护照,被成太生异疑心和小桃藕断丝连的男人;那些形形色色,朝至晚走,试图在压缩的时间里浏览压缩的世界的人们;那些金发碧眼,从俄罗斯跑来数人民币的高大女人,似乎都从她的视野了消失了。我们并不能就此怀疑她对当年一段感情的投入,寒风中哼唱“乌兰巴托”的寂寥,以及那恒河沙数的匆匆过客里,与她留下点滴牵绊的可能。这种“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干净,没有内心的笃定,的确做不到.
她对太生的拒绝与迎合,甚至可以用笨拙形容。包括她没有太多过场的初夜——就他们的熟悉和年龄,的确也不需要。她先是检验似地看了看太生的玩意儿,然后默默地拉上暗绿的窗帘,那种镇静,像是要欣赏外面的夜景。男女间的事,就像一进一退的狐步舞,少了形式上的花哨,只剩副抽干血肉的骨架,不仅单调而且可憎。相比之下,她一直未现身的对手——老廖的妹子,要老辣得多。她和太生的调情,更像是没有硝烟的角力,斗智斗勇的游戏。在迫不及待的成太生面前,她先是摆明年龄的鸿沟:“年轻人喜欢孩子嘛!”然后把话锋转向对方的女朋友:“这里这么多衣服,要不,给你女朋友带一套?”似含酸,若挑衅,又分明在提醒:你玩火的后果,自己可得负责。当然也不能一味的冷若冰霜,晾久了就难有回环的余地了。紧接着她来了句“你真可爱”,又在人家脸上轻啄一下。游戏一般的态度和力度,像是对付要求强烈的孩子,给把糖果了事。最后端出老公这张底牌后,她又抓住时机亮明态度——温州人爱往外跑——你呢?——在办。意思是注定是场露水缘分,谁也别想夹缠。本人识花无多,只觉得老廖妹妹是种带有毒性的花朵。浓烈魅惑的味道就是武器。或是可以乱真的绢花、塑料花,摆在厅堂,供人瞻仰,浸透了酒精与香料混合而成的液体。
而后来小桃委身于成太生的急切,一如她当初的拒绝,看似没有道理,几乎是接踵而至的几件事情,彻底推翻了她看似坚固的防线:
自己的爱洁,在受到大佬纠缠后,已成为一种负担,甚至是污辱。小桃成熟得快要开裂的身体,早已成为引人垂涎的甜腻果实。这种沉重,她承担不了。
摇曳着绿光的酒吧洗手间,水池先是被一个呕吐的女人占据,黄色的露背装把丰腴的身体,塑造出凹凸有致的线条。接着,另一个露骨的红色吊带进入了人们视线。宽阔而不失起伏的背,仿佛不出自东方女人的身体。果然,像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训导淑媛们的故事:那些白俄女人,迫于生计,先是做了歌伎、舞伎,再后来,沦落为高等妓女……身为北邙乡女的悲凉是没有国界的,何况又是这样一种情境——“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都明白了。”“你好吗?”“我很好”——那一刻,小陶看见了自己的一种可能——不一定很远。一切委屈和压抑,以及羞惭,在那一刻突破重围,湿润了周遭的空气,两个异乡的女人,靠在对方身上取暖......
二姑娘的死,是又一个重创,将小桃往太生的怀里结实地推了一把。北漂一族,离开世世代代的安乐窝,每个都怀有自己的梦,生存的艰难与挣扎并不能改变他们最初的颜色。只是绚烂到最后,和黑白二色的现实走得太远,就有了欺骗的嫌疑,翻看一次,就多了一道伤。憨实木讷的二姑娘也不例外。小桃到工地去转,两人遭遇了无语的尴尬。一架从天际升起的飞机解了围:“小桃姐,你说飞机上坐得都是啥人哪。”注定不会有答语的提问,然而依稀透露了他的梦境——男孩子的想法,关于远方,抑或世俗意义上的飞黄腾达。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与小桃没有什么不同。小桃也是爱做梦的,阿小之所以悲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女人,也有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它们从情窦初开的时节,就披上了迷离的色彩,美得不真实,将“欲”升华为爱。老贾安排的几个动画情节,不仅巧妙地避免了技术上难以操作的境地,和这个模拟时代打得火热,更重要的是映射了小桃心中的梦幻。央求太生带自己去老宋家的小桃,撒娇说“天天闷着,快成鬼了”,下一个“镜头”就是她飞翔的场面——她的“世界”、天安门广场,以及整个北京城。另一节,小桃在雨中发短信的一幕,她完全变成了个女孩,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简直可以用圣洁来形容,是飘荡在高桥上的一个梦……在某种程度上,二姑娘的离去,是现实又一次露出自己的狰狰狞面孔,把美梦撕碎给她看。舞台上的灯光,总是灿烂的颜色,及至真实,暗绿、黑蓝才把它们填满。http://t7.baidu.com/it/u=194355717,78306561&gp=8.jpg”" TITLE="开到荼蘼花事了——绿色小桃的“世界 ”" />
梦已成灰,不防回到真真切切的日子中来,选个对于女人限制最少的行业——“女结婚员”。尽管眼看着一树青葱的年轻,无可奈何地撒开手,令人多少有些不舍。可上天的残忍,在于它老是爱开不合时宜的玩笑——小桃最后还是发现了太生的另一段恋情。在煤气中毒之前,导演安排了小桃最后一次出场。上台前,她望着天上的雨和女伴说:“就剩咱俩了。”那种落寞和孤寂,可能只有在那一场雨中才能体会得到。接着,她拥有了谢幕一样的演出,身着婚纱,款款而行,似一朵花,开到荼蘼——经历了读多女人现实或梦境中最充盈的辉煌。端庄地、一丝不苟地,和执行任何一次演出毫无二致地明丽……
当两具煤气中毒的身体被抬到雪地时,天方欲晓,画面里伫立着四条等待他们醒来的腿,凝结着贴近于黑的冷色调。我们听见了梦呓一样的对话:
“我们是不是死了?”
——“没有,我们才刚刚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