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志城

发表于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yc/2009/2009-07-23/29197.shtml

她躺在病床上,满眼是单调的白色,没有一点儿鲜活的气息。烦燥不安,辗转反侧---她无聊极了。以至于输一次液要因为跑针叫护士扎几次。护士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家人?她说,不想让年迈的父母为自己担心。
  “听，海哭的声音......”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通电话，对方默不做声,只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是谁无意按错号码了吧?她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电话第二次响起。是不是刚才人家电话按错了,打过来道歉的?她又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不管她怎么问,对方就是不回答。话筒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好像是汽车到了什么地方。很多人在一边谈笑一边下车，熙熙攘攘，谈笑风生。是不是机主无意碰到发送键了?她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机主到底是谁呢?他怎么有自己的号码?是长久不见同学?还是偶尔擦肩而过的朋友?正当她脑海里"过电影"的时候,电话第三次响起。

“本小姐现在正烦呢！”她一下子把电话挂断。

 可让她崩溃的是，对方好像不死心。接着便是打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是无意的话,那么第三次,第四次,就不得不怀疑机主的动机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骚扰我!”她对着电话歇斯底里。
    任凭她怎么叫,对方就是不吭声。突然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渐渐地舒缓。脸上露出了微笑,耳朵贴近手机很专注的样子。
    那是海的声音:波涛汹涌,水鸟歌唱，一群群旅游者在海里尽情嬉戏欢笑......http://3721diy.com/client/jqgsw/2009715171249575.jpg
    她爱海---尽管家乡离海有十万八千里。高中毕业,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连财经学院，其实按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到京城更好的大学。
    每到周末，她都会约上当地水性好的同学去海边游泳。把自己融入水天一色的大海里,心里有说不出的遐意和舒畅。她的游泳技术突飞猛进，她甚至能偷偷地和同伴冲出沙滩浴场的安全水域。

不幸的是，那一次她们失手了,再也没有体力游回去。眼看夕阳最后一丝亮光就要被海水淹没。没有任何救护设备的她们,随时都有藏身海底的危险,她们绝望了!
   天无绝人之路,一对打渔归来的父子把她和同伴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从此她再也没有下海游过泳。但她对海的热爱却没有减退,甚至越来越强烈。她每天都要跑到海边，坐在礁石上静静地听海的声音。
   工作难找,毕业后她被迫回到家乡,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稳定的工作,安逸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她时常想起海,梦语中也经常喊海的名字。害得母亲常常眉开眼笑:"你有男朋友也不给妈说一声,什么时候把海领家看看?"她总是笑笑不置可否,她怕母亲再为她的婚事操心。
    ......
   听着海的声音,她安静地像一个熟睡的孩子。输液再也没有跑针,同屋的病友说,她晚上也不说梦话了。http://jqgsw.3721diy.com/client/jqgsw/2009715171820929.jpg
    一连半个月,她每天都会接到那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一会儿是大连,一会儿是青岛,一会儿是上海,一会儿是海南......
    她康复得很快。医生说,她可以提前半个月出院了。

可她的心却沉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他（她）怎么知道我爱海?为什么又不正大光明地给她通话?这么远的长途电话半个月得花多少钱呀!”她发誓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移动公司,甚至是公安局找到他（她）!”
   这是出院前的最后的一个傍晚。她又接到这个人打来的电话,听声音和对话,一群男男女女正在天涯海角附近的海面上划船。划水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明天就要出院了,她想找主治大夫道声谢。

她来到主治大夫的门前,正想敲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大海的波涛声和人们划船的欢呼声。奇怪的是，房间内的声音和自己手机里的一模一样而且是同步，难道?
    她从门窗玻璃向里边看。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在对着手机手舞足蹈,口里发出不同的声响，桌子上的电脑正播放着大海的视频。

他认识他，他是主治大夫新收的实习医生。每次去查房,他都跟在主治大夫后面一言不发。
   “真难为他了！”她的鼻子有些酸。
    她敲响了房门,房内声响嘎然而止。好半天他开了房门把她让进去。他在她面前满脸通红,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谢谢你!”她望着他满眼的深情。http://jqgsw.3721diy.com/client/jqgsw/2009715171737423.jpg
    “让你见笑了,我,我刚毕业，太穷没钱旅游......不过我从小和爷爷学过口技......”他拘谨的不行。
    “你不穷,你像大海一样富有!”她顿了顿一问:“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海的?”
    “因为我也爱海!”他沉默片刻。眼望扫了一眼窗外，好像要尽力回忆些什么。

“我在大连上医科大学时,每到周末都会到海边看海。也是在那时，我认识了同样在海边看海的你，尽管你并不认识我。你还记得救你的那条渔船吗?那是我花钱雇来的,那个船夫的儿子就是我.....”

他把这些话说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如释重负的样子。
   没想到，自己并不孤独。这么多年还有一个人默默地陪伴着自己，而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的眼眶有些涩，滚烫的热泪不知不觉已夺眶而出---那是幸福的眼泪。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扑进他的怀抱,用手捶着他的肩。

“我，我......”他惊慌得他手足无措，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大海,有病号了!”他慌乱地推开她开门而去。
     第二天,他陪她一起出院回家。
    “妈,我把海领家让你看看!”
    妈妈闻声从房里冲出来,紧紧握住大海的手。
    “小伙子真俊呀!怪不得闺女做梦都喊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