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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情归何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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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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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 me confess that we two must be twain, Although our undivided loves are one So shall those blots that do with me remain,
Without thy help, by me be borne alone. In our two loves there is but one respect, Though in our lives a separable spite 须知我俩必须分散, 虽然情永在: 就让耻辱留给我罢, 不求你,让我独自承担。 虽然命运强迫我们分离, 我们的爱情却永存心问。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起程时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去到飞机场时,渐渐地成了形,清清楚楚起来。 我要找那个叫恩琪的小姑娘,我要找那位容貌酷似婉容,而内心又同样善良的思琪。她虽然年纪小,但她非常的善解人意。如果我向她发牢骚,我相信 她一定肯听!或者,上帝保佑,那思琪有婉容一样的好心与耐心,利用她对女人的直觉了解心理,她会教我如何感化美玉亦未可知? 想着想着,虽然明知我这种想法幼雅可笑,心里还兹长着一丝的希望。 一下飞机,我就往MGM机场直奔而去。幸好不是旺季,我几乎马上就拿到了房间。简单的梳洗一下,就下楼往王小姑娘工作的餐馆去找她。 但她不在。 我去问餐厅经理,他很礼貌地对我说:“对不起,先生,她刚刚于上个星期辞职了。” 我怔住。她辞了职?那我去那儿找她“你们有她的联络号码吗?”我问。 “对不起,先生”,他仍然很有礼貌,”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络到她的电话号码。” “那可否代我查查,她上班时不是应该有填写个人资料的吗?” “对不起,先生,人事部同事下了班,其他的人没法查。” 三句对不起,给我碰了一个软钉子,我将菜牌翻过来又翻过去,无意识地,心中一片茫然,找她不到,我该往那里去? “先生,请问可以点菜了吗?”不知什么时候,经理先生换了个侍应小姐,同样的礼貌,同样的笑脸,只是,使我感到越发不耐烦。 “噢,不,我还不饿”我望了望她,和思琪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可惜她不是她。“你们什么时候打烊?” 她笑。“十二点” “那,”那我先不吃,我说:“我饿的时候再来”。我像个白痴那样,结结巴巴的,然后夹着尾巴逃了。 我已二十多小时没睡了,要不要先上房间睡一觉?说我不困是骗人的,但我不想睡,现在还不想。 如果不想睡,去那里呢?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角子老虎机旁想了又想,去试试手气吧,这里不是赌场吗?就这么办。 我随便找了一张二十一点赌台坐下。打开皮夹拿钱时,忽然想起,那位小姑娘不是曾将她的电话号码写给我的吗?依稀记得她是写在一张纸上,而我接过来就将之随手塞在我皮夹内的某个摺层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张字条应该还在。我忽然又感到有希望了,但我将皮夹内的夹层翻遍,也没找到。大概是不小心在拿信用咭时跌了出来吧。怎么这样不小心呢,我自己和自己叹气。 算了,也许是天意吧。虽然思琪是太年轻了点,不一定懂得分解我内心的痛苦与矛盾,但,她到底象婉容,就把她当作婉容罢-------说不定, 连她的性情也象婉容呢。 但我觉得不妥, 我乘搭几个小时的飞机专程去向人家诉苦,不必了,一个大男人家,没的给人笑话。 “先生,请问你要换多少钱的筹码?”派牌的小姐问我,原来我心神仿佛,将一叠钞票全放在桌上了。 “噢,”我回过神来,歉然地望着她:“都换了吧。” 我这个平日只管读书做学问的书生,平日是不赌的,偶尔和朋友来赌场消遣也只是看看表演,尝点美食外,凑兴小赌几手试手气,而象今天这样掏出万多元来赌,那真是第一次,连自己也有点哧着了。 我几百元一注的买,手气很背,赢得时候少,输的时候多。不到一个小时,手上的钱差不多只输剩两千多块。 我向侍酒女郎要了一瓶啤酒,暂且停战。我灌了一瓶啤酒,然后又一瓶,这瓶干了,又再叫一瓶。待喝得有七分酒意,自觉胆子大了,一下将桌上筹码全推了出去。 这一口我中了,然后又全部推了出去,又中了,又推出去,又给我赢了。我将手上的酒全灌到咀里去,自觉豪气干云。鼓起勇气,又将桌面上接近一万元的筹码全推了出去。 家里那位不止在美国找我吵,还跑回中国去找我母亲吵。吵得那么疼我的母亲,竟然对我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不用千里迢迢地赶回家了。” 我的心伤透了,我的心好痛好痛,钱算什么?输光了又如何?可是命运永远不会由你主宰的,你越想赢,它会要你输,你不在乎输赢么,它又偏将钱推到你门口。 这把我又中了,我看着荷官将接近两万元的筹码推到我面前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我拿回来数了数,扣除刚才输掉的,还多赢了四千大元! 哈,大概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财神爷要你赢钱么,如何能推拒他的好意思?我将一大叠筹码拿回,仍一点睡意也没有,怎么办? |
情归何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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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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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将所有的筹码都换了钱,只余下一千元来赌,好了吧,就算这一千输掉,我不也有三千元进帐么?越想越得意。我甚至想,伤心人豪赌一场,赢点钱,不也一样可稍拧心中的不快么? “先生,你还要下注吗?”女荷官温柔地问我。我这才发觉这张台子其他赌客全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我打了个酒呃,“我当然要下注。”我说。
我将一千元全押在一门,笑嘻嘻地等她发牌。牌到手,是一对八,而庄家是五,她问我分不分,我说好。牌发下来,又是八,我呆了呆,好,再分。 老天爷,可真的巧,来的又是八,”你还要分吗?先生?”又是那副温柔的嗓子。 “噢,当然,我分。”细数一下,牌一分为四,我等如下了四注,共四千元,如果全赢,我岂不等如赢八千?如果输?我还未想完,牌一张张地发下来,我投注的四副牌分别是十九、十七、二十和十三点。 好啦,该庄家拿牌,庄家底牌是10,如我所愿,加上面牌五,十五、再来一张K、Q、J、10、九、八、七吧,我在心中默数。 但天不从人愿,来的是六,六加十五,刚好是二十一点,将我那四千元投注统统吃光。我眼瞪瞪看着发牌小姐玉手一翻,将我那些筹数全数扫走,简直看傻了眼。 幸好我没有犯本。我想,一边再将余下筹码数一遍,我刚好打个和,”不玩了,小姐。”我傻傻地笑,又打了个老大的酒呃。 “谢天谢地,你醉成这样,居然没输钱?”一个声音说,声音很好听,但不属于刚刚将我筹码扫走的那位小姐,我肯定。 “空肚子喝酒,是吧?”她的声音好听之外,又有点熟悉。“既然打和,我们走吧,我请你去吃点东西,解解酒。”一双玉手半拉拉拖的要我起来。 我醉眼模糊地望望眼前的人儿,咦,婉容,怎么来了?再望清楚一点,不禁大喜过望。 “王小姐,找你找不着,却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她笑了,笑时眼睛弯弯的,没有婉容的清澈,却比婉容的眼睛更妩媚。“看你真的醉了?在这么多人的赌场,会碰巧遇见?走吧,坐下来再说,人家找你老半天了” “你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抿咀笑。“我当然知道,我是天眼通。” “说真的,王小姐”。 “叫我思琪,不然我不理你。” “好,恩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打了个呃,慢慢地再说一遍,脑里一片混屯屯的,我真的喝醉了。 “你是真的醉了,还是脑袋不灵光”她伸手指指我的头,咭咭直笑“你这样打锣打鼓地找我,我会不知道?” 我呆呆地望着她,她也是个爱笑的姑娘,像昔日的美玉,曾几何时,美玉变得笑的时候少,绷着脸的时候多?这位小姑娘,再过二十年会不会像美玉一样? “难道是你以前工作餐馆的经理?”我摇摇头,渐渐理出头绪来,就算我喝得半醉,我人不笨嘛! “哈,算你还不是太笨!”她玉手一伸,又戳到我眼前来。“你离开餐馆没多久,经理就打电话给我,说有个神情呆滞,举止怪异的男人一直在问那里可以找到我,但他没有将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你,因为他说看不出你--------。” “他当我是坏人?” “还不止啦?”她将我拉进一间日本餐厅,忽然口不对题:“来,吃碗日本热汤面解解酒?” 我随着也坐下来,由着她为我叫了一碗面,“请给我一瓶啤酒,”我向女侍应说。 “哎,你还要喝酒?” “你经理当我是什么人?”我仍充满好奇。 “色狼!是酒鬼加上色狼!” 我怔住。“我的样子像色狼?真的?” 她装作认真地注视我好一会,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就爆出一阵大笑:“和你说着玩的!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面都白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原是找她诉苦来着,现在却成为她取笑逗乐的对象。“我是色狼,你还要出来找我!”我没好气。 “不是刚告诉你,和你说笑的?怎么真的生气了”她渐渐止了笑“好,认真和你说,我经理不是说你像色狼,他只是嘱咐我小心,因为他看不出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我差点没叫出来! “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谁叫你呆头呆脑,年纪又大?” 我年纪大?”我当时不过四十又五,年纪大?当然比起她年纪是大了点。 “我年纪大没错,怎么又是呆头呆脑?” “你看你满面倦容!”她伸手指指我那乱槽槽的头发,咀边的长髭道:“不是呆头呆脑,难道是容光满面?”说完又笑。 看她笑得开心,逗得我也忍不住笑了。 “干嘛瞪着我傻笑?”她见我笑。发难了。真是的,第一,我只是看着她,没瞪着她。第二,我笑是笑了,但为什么要说我傻笑? 女侍应先上啤酒,面还未到,我接过来骨嘟的吞下一大口“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胖?” 她使劲地瞪我。”我为什么要胖?” “因为你爱笑,爱笑的人多半是胖子。” “是你说的,还是所有医生都这样说。” |
情归何处(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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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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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 “鬼才信你!”她说完还故意大笑三声。“胡说!” 这是见鬼的什么逻辑?我说的不可信,医生说的就可信,我不是医生么?真的给她弄糊涂了。我拿起啤酒瓶来-----
“哎,面来了,先吃面。”她一手将我的酒瓶夺过来,全倒在她的杯子里。 “你做什么?” “咦,你吃面,我没事好做,喝点酒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可你为什么不自己叫酒,而要抢我的” “你够年龄喝酒吗?”我忽然又想起一事。 “干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老爸!”她举起杯来一仰而尽,舔舔咀唇说:”好喝,好久没有喝酒了。” “好久没喝酒?”我大奇。”请问你多少岁啦。” “问一位小姐年龄?你恁地没礼貌!”她挥手招来侍应,“这位先生还想要两瓶啤酒。” 我骇然瞪着她。“不是说我已醉了吗?还叫酒给我?” “我自己喝不行吗?”她回瞪我。“本姑娘今晚酒兴特佳,不喝点对不起自己。” “但你喝得下两瓶吗?” “你没有咀巴,你不会喝酒,你不会帮我喝一瓶?”她笑着数落我,“再说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人家是好意陪你喝,你别不领情,知道吗?” 对,一个人喝酒是没意思!一个人喝酒只会酒入愁肠愁更愁。两个人把酒言欢才叫有趣。我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我俩边喝酒边东拉西扯,我告诉她行医苦乐,她告诉我见过的许多千奇百怪的客人。我说有些病人怕打针,针未扎到肉已哧得翻了白眼,她咭咭直笑。 她告诉我,有个古怪食客只食肉不沾素,连碟边配菜也不肯尝一口,而且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叫的菜式也几乎一样:一猪一牛一羊肉,连海鲜也少碰,无聊得要死。 “你怎知道他无聊?”我逗她。 “我觉得他无聊就是无聊。”她不喝酒还好,一喝酒满脸通红,满脸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咀也却专爱抬杠。 “那他给的小费多不多?” 她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说:”你做了那么多年医生,有没有病人给你小费?” 瞧瞧这是什么话!看她的脸,越发红了。”喂喂,别再喝了,我看你根本就没酒量,学人家喝什么酒!” 细数桌上酒杯,共七支,我的天,这七支我喝的少,她喝得多。她可真能喝!我皱着眉头将她手里的酒瓶抢下来。我是借酒消愁,拼命灌自己酒,她却是为何如此拼命?难道她也有心事? “王小姐” “我没名字?”,她笑睨着我,微侧着头,醉态可掬地。 “思琪,” “嗯。”声音忽然小了,眼神也柔和了,不,也许是模糊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藏在心里,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以坦白告诉我吗?” 她望了我好一会,明媚的眼晴黯谈下来,蒙上一层层忧色。果然是有心事,我猜对了。 “看你的样子,不是更需要我找人诉苦吗?你先说吧。” “不,女士优先,你先说。” “不,是你先来找我的,你先说。” 我还待再辩,却是酒气上涌,差点没吐出来,实在喝太多酒了。我拼命忍住那阵恶心感,胃里翻翻腾腾的好不难受。 “走,我看你快要吐出来了。” “走去那里?”我怪叫:“不能再叫我喝热汤面解酒了,再吃一口我就要吐了。” “那就先去洗手间将里面的东西吐出来。”她轻轻打了个呃。“我等你。” 我凝望着她的脸,看她皱着眉头,好像很辛苦的模样,忽然心生不忍。“来,我先送你回去,我看你也快不行了。” “不,我不回去。” 我感到酒气往上冲,再也忍耐不住。匆忙中向她摆摆手便往洗手间奔去,刚踏足进去,还未去到洗盆,已忍不住呕吐起来。地上身上都是呕吐痕迹,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我草草清洗了身上污渍,又给了小费给清洁工人清洗地方,才慢慢地踱出去。心想恩琪不知怎样了,却见她手拿一杯饮料,正满面焦虑地站在通道上等我。 “吐出来,舒服多了吧?”她将杯递给我,我慌行摇头“不,我肚子里全是水。” “不,要喝,不然臭死了。”小小年纪的她,老气横秋的,口气像我的妈。 原来这小姑娘虽然外貌酷似婉容,可一点也没有婉容的柔弱。说她强悍,形容得或者有点过火,可是,她的话从来不能反驳,却是事实。 可幸,她有颗善良的心,一如婉容拥有的一样。 不是说不能驳回她的话么?我当下就乖乖地将她手中握着那杯温热的淡茶悉数灌下,哈,说也奇怪,喝了之后,感觉真是好多了,不但恶心感觉少了,胃里也不再翻腾。只是,头一样的晕。 “这茶叶味道怪怪的,有名堂吗?” “你觉得好点了吗?”看,答非所问外,还横我一眼。 “嗯,好多了。” “那你管我给你喝的是什么?”口气不但像我妈,还像我妈的妈。“走吧。” “走去那里?” “咦,你看你这一身,又湿又臭的,不回酒店房间清洗清洗?还想到街上游行示众吗?” |
情归何处(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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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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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我像个白痴。我想说:“那你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跟我上房间不太好吧。”但硬生生地把话咽回肚子里去。此刻她凶巴巴的,我那里敢惹她。 我头有点晕,她也好不到那里去,步履有点蹒跚,两人咀里呵出来的都是酒气,也许她说的没错,是应该回房间去清洗休息一下。
她很自然地扶着我向前行,别看说话爱带着命令的口气,动作却是周到而温柔的。在外人看来,会不会以为是孝顺的女儿扶着喝醉了的父亲?我望了她充满稚气的面庞一眼,自嘲地想。 我们回到房间,她一言不发地跑到浴室去。然后我听到放水声音,正想着也许她想先洗个澡,谁知她却在里面喊出来。”喂,水放好了,你还不进来?” 我怔了一下,她却从里面出来了。“喂,动作快点,你身上的味道,臭死了,连我在里面都闻得到,知道吗?” 我用鼻子向自己身上摸索一下,心里老大不服气,就有这么臭吗?“那你------” “我什么?我并没有呕吐,身上一点也不脏,洗把脸不就可以了?”她杏眼圆睁一脸凶相。“告诉你,可不能动我的歪脑筋。” “歪脑筋?”我傻了眼。主动跟我上房间的是她,给我放洗澡水的是她,倒是我动她的歪脑筋了。 “当然,你们男人多数不是好东西。”她狠狠瞪我一眼,干脆连全世界的男人都骂了,然后将我推进浴室,还啪一声摔上了门。 我呆呆站在门后,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但马上想到会有一阵好骂,忙伸手捂住了咀,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果然她的声传了过来,“叫你洗澡嘛,发什么怪声音?” 我那里还敢再造次,乖乖地冲好澡,洗好头,漱了口,还把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地才出去。心想这样不会再招她骂,骂我臭气薰天了吧? 但房里没有人。 我四处查看,见她的皮包在,但人不知到那里去了。难到她真的怕我打她主意,不告而别?正狐疑间,忽然看见床上满满的一堆被铺中间,放了一杯满满的水。 我走过去拿起杯子,心中正迷茫一片,理不出头绪来,忽然堆在一旁的被铺动了,冒出了一个人头,我被哧得倒退一步,手里拿着的杯子差点没摔到地上去,而水则溅了一地。 原来小姑娘刚才在蒙头大睡,她身子小,床太大,而上面又堆满了东西,所以我一时间没察觉出来。 我好不容易站稳脚步,正想问她是否存心哧我,她却沉着声音说:“你想做什么?”我看她一眼,老天爷,脸上竟一点笑容也没有,我又做错什么事了? “我--------” “你什么?你为什么将床上的水杯拿走?”脸上没笑容,声音也硬邦邦的。 “我--------”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 “哼,就就说么:你欺负人!”她虎地一声坐起身来,寒着一张脸。 “哎,王-----王小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说你存心不良!”她一步就跨下床,“还以为你是大好人呢,谁知道-----” 我怔了怔,心里忽然忿忿不平起来。骂我臭可以,骂我白痴可以,但怎么侮辱起我人格起来? “哎,我说王小姐,我那里冒犯你了吗?”心中有气,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不是告诉我你爱看戏曲的吗?你敢说没有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俩同床而卧的时候,人家梁山伯有没有故意拿走放在床中间的水杯,你说!”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但,她不是有点强词夺理吗?套用的故事也不对。当时梁山伯不是还未知道对方是女儿身吗?这---这是从何说起? “还有-------” “还有什么?”我望着眼前的刁蛮公主,不气了,只想笑。 “不是告诉过你,要叫我思琪吗?”她仍板着一张笑脸,咀哮得长长的,那模样煞是可爱,唉! 我呆呆望着她半响,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这位不按牌理出牌,刁钻古怪的小姑娘真棒!本事更大得很,将我这个苦哈哈的伤心人逗得大笑不算,还乐得很。 看她一本正经地叉着腰,瞪着眼,我更乐了,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你爱笑,就自己笑个够!”她鼓起肋,气呼呼地套上鞋,气呼呼往门边走去。 “哎,恩琪,你要去那里?”我叫,努力止住笑。 “我-------我不知道。”她的俏脸忽然就跨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去姐姐家,又怕挨她骂。” “你家里怎会没有人?你母亲呢?”记得以前刚识她时,去过她家,从她母亲处,知道她父亲早已过世,从越南来到美国后,就一直和她母亲住在一起。” “她给我气跑了,跑到我弟弟家里去住,说再也不理我了。”她低下头,长长的单凤眼眨呀眨的,直想掉下泪来。 我走过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做母亲的不会不理自己的儿女,无论因为什么理由生气,总会过气的,听我的,去弟弟家向她认个错,接她回来不就得了?” “我从来不认错,我不知道怎样认错。”她倔强地噘着咀,唉,这不就是第二个美玉么?美玉从来没认错,因为她从来没错。 |
情归何处(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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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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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错的总是我。 对,向我母亲认错,向婉容认错,向美玉认错。认错的人总是我,就算不是我的错,像美玉出言冲撞我母亲,出面认错的也是我,想起母亲叫我不必再千里迢迢赶回去见她的话,心可是如刀割的痛。
美玉美玉,你可知你伤我至深,整个晚上缠绕我的伤痛终于重到我面前来,我闭上眼睛,强忍心中的痛楚。两个我挚爱的女人竟如此不能相处,教我情何以堪。 一双温柔的小手摸到我的面上来。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眸子。“不要说我的事了,将你的烦恼告诉我,让我来为你分忧好不好?”声音也是出奇的温柔。 “我们认识不深,你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 “你人都来了,还说这些作甚么?”她将我拉到床边,按着我躺下,然后将一旁衣物清理好,自己也躺下来。 “好,你慢慢说,我在听。” 我欠身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随意盖上大衣,开始说起我的故事来。我由父母过世开始,到寄住外婆家,到认识婉容,相恋又分开,从中国到香港,再到台湾然后加拿大,美国,我在各地的苦学奋斗历程,然后才到今晚主题----------我和美玉爱恨交加的痛苦生活。 她只静静地听,没有问问题,也没有打岔,只偶尔向我投来同情或钦佩的眼光,我整整说了一夜,她也听了一夜,等我终于述说完毕时,天正开始微微亮。 她微侧着身体,用手臂支着头望着我,“都说完了?” 我点点头。“你听累了吧?”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那会累。”她微笑地望着我。“倒是你,说了一夜的话,累不累?” “有一点。” “想不想小睡一会?”她咀巴硬,声音却透着疲倦。“不然一整天没睡,头会疼。” “好的,晚安。” 她咭的一声笑出来,“天都快亮了,还说晚安?” “那么早安,思琪。” 她又笑“早安不是应该起床说的?” 我打了个老大的呵欠。“你到底要不要睡?” “当然要睡。”她有点不高兴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吵我,不要再和我说话。” 我忍不住微笑,不再说话,只闭上双目养神。她刚才说的没错,我太疲倦了,头是有点疼,只是,只是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 她叹口气,翻了个身。 我不敢动,闭着眼睛默默数着绵羊,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又叹一口气,又翻了个身。 我不理她,继续数绵羊,“八、九、十、十一--------------” 我数到第一百只绵羊的时候仍旧不理她,继续努力寻找我的好梦。 我数到第三百只绵羊的时候,听到她下床的声音,然后是冰箱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重新爬上床的声音,然后是她试探地,轻柔的声音。 “哎,你是不是在装睡” 瞧,这是什么问题,我睡不着,变成了装睡!我在心里嘀咕。 然后我听到打开某种瓶盖的声音,她一定拿了什么东西来喝,我闻到淡淡的酒香,忍不住睁开眼睛。 果然是酒,是小瓶的毡酒,我看她正仰头将它灌下去。 “喂,你空着肚子喝酒,一大早?” 她想是没料到我会说话,一下子给呛着了,咳了起来。 我只好起来替她拍背。“好点了吗?” 她渐渐止了咳,狠狠地瞪着我,“你只管装睡好了,干嘛哧唬人家。” “我那里想哧你?而且我睡不着,不是装睡。”我伸手想夺她酒瓶,“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 “但我睡不着,喝点酒会有帮助。” “我也睡不着,不若我们现在起来,出去找点东西吃。”我提议。 “不,不是告诉过你一夜没睡头会痛?”她噘着咀。“何况眼睛会肿。难看死了。” “但我们既然睡不着-----------,” “听我的,每回我睡不着,只要喝点酒,很快就会睡着。”她仰起脖子。咕咕的一口将瓶里的毡酒干掉,然后望望我,还夸张地伸臂打了个呵欠。 “早安,方医生。”她很快躺下并闭上了眼睛。 我呆坐着望着她,果然见她不久鼻息均匀,像是睡着了,不禁又羡又妒,我下床,也去拿了一瓶毡酒,学她那样灌了下去,没多久眼皮果然沉重起来,但感觉还差一点点 ,我又去拿了另外一瓶,几大口将之喝完,果然没多久头开始感到昏昏沉沉,睡意终于来了。 正在我半醒半睡间,恩琪一个转身,向我靠了过来,她看来睡得很熟,咀里还喃喃地说着梦话。 我半眯着眼打量她那酷似婉容晕红的俏脸,有点情动,也有点觉得兴奋,便爱怜地俯身在她红红的小咀上印一吻。 本想偷个晚安吻而已,不料在睡梦中的她却忽然伸手搂着我的头,使力向下拉,胡乱地将她的唇向我的凑上来。” 我想着再偷一个吻吧,只一下就好。但她的气息那么醉人,她的身子又是那么柔软,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仅余自制能力,想推开她。 但她不肯放开我,一边呢喃着,一边主动吻我,一张俏脸晕红似火。老天爷,她真的醉了,空腹子喝什么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