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儿子回家的母亲

大漠霜天

    母亲老了，身边没有人照顾。母亲只有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塞北。母亲在华北老家，儿子在寒冷而偏僻的塞北，两地相距三千多里。

    儿子是教师，教高中的，年年都教高三。由于升学的压力很大，任何学校的高三教师的假期都是很少的，即使是在春节的时候，也是不例外的。

    在春节的时候，儿子的学校只放七天的假。过了初五就开学。所以，儿子在春节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家看望父亲和母亲。

    儿子大学毕业时，服从分配，被分配到了寒冷而偏僻的塞北。从塞北到华北，仅坐火车就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坐汽车的时间还不算。由于离家太远，任何的节假日，儿子都无法看望父母；只有在暑假的时候，高三的学生毕业了，儿子才有很少的时间可以回家看望父母了。即使在暑假，儿子也不能年年都回去的，因为学校可能有各种培训，就把暑假的时间占去了。父亲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母亲的身体不怎么好，假期的时候，儿子最想看的是母亲，因为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儿子很担心。

    又一年的暑假到了，儿子打电话说要回家看看母亲。有整整两年没有见到儿子了，母亲很想儿子，儿子也很想母亲。儿子打电话告诉母亲，明天早晨的六点三十分，火车到站；下了火车，打出租车，大约到家的时间要七点多一点。

    儿子即将到家的那天早晨，母亲不到七点就到村口去等儿子了。父亲说火车只有正点或晚点的时候，没有提前到站的时候；儿子说七点多一点到的，你七点从家走到村口也是早的。母亲没有听，依然早早地到了村口。那天的火车晚了半个多小时。等儿子到村口的时候，母亲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由于工作忙，儿子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儿子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母亲正坐在村口的土堆上。母亲的头发前年还是半灰半白的，今年已经全白了，而且稀疏了很多，前额的头发已经没有几根了。母亲的眼睛也已经明显地不如前年了，在儿子下车的时候，母亲都没有看见儿子，还在使劲地往远处看，是儿子的一声“娘”才使母亲看到了儿子。

    村子昨天下了雨，地还没有完全干，母亲就坐在半干不干的土堆上。儿子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儿子不要坐在潮湿的土地上，否则，会得病的。可现在，母亲却坐在了潮湿的土地上。儿子问母亲“为什么要坐在潮湿的地上？”母亲说：“没有关系的。等的时间长了一点，实在站不住了，只好在地上坐一会儿。”母亲一再叫儿子放心并说“就坐了一会儿，没有关系的。”

    儿子扶着母亲站了起来，发现母亲的腿在走路时明显不如前年了。一问，才知道，母亲在一个月前，腿就开始疼痛的且无法直立了。因为知道儿子今年要回来，母亲怕儿子回来后看到着急，就抓紧进行医治，吃药、针灸、拔罐、按摩、热敷等很多办法都使用了，母亲还借助拐杖努力地锻炼。热敷的时候，皮肤都烫红了；借助拐杖走路的时候，母亲也要忍住疼痛、咬着牙才能够站立起来，汗就直往下流。父亲劝母亲说：“如果太疼了，咱就缓一缓。”母亲说：“不！还有一个月，儿子就回来了，到那个时候，如果我的腿还好不了，儿子会难过的，儿子走的时候也会不放心的，我一定要在儿子回来前能够自己走路。”

    在儿子回来之前，母亲终于能够自己站起来了。虽然站起来时要扶着墙，但不依靠别人就能够站起来了，母亲还是高兴极了。父亲也非常高兴。给母亲治病的医生说：“真让人佩服，母亲就是母亲呀！”儿子看着母亲那走路不很利落的腿，心里一阵酸，眼泪差一点就流下来了。但母亲却是很高兴的，告诉儿子说：“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我能够从咱们家一直走到村口的。”

    儿子发现母亲的裤子后面都是土，就替母亲把土拍干净了。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说：“没什么的，那块有一处下坡，我怕摔倒了，就坐着一点一点地用手和脚交替下来的。”儿子把头转了一下，擦拭了流出的眼泪，没有让母亲看见。

    母亲说什么也要替儿子拎着最重的东西并说：“你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一定很累的，把东西给我拎着，我能够拎动的。”儿子不让，可怎么也没有母亲坚决。儿子只好把最轻的东西让母亲拎着，母亲这才不再坚持。从村口到家的路上，母亲向儿子说着村子里这两年的最新变化。

    中午的时候，母亲亲手给儿子做儿子最爱吃的手擀面条。母亲做的面条很劲道，非常好吃。儿子看到母亲和面的时候就已经很吃力了，因为母亲和的面很硬，和的面硬，擀出来的面条才最好吃。儿子要帮忙，母亲说：“你歇着，我来做！”儿子明白母亲的心：一是心疼儿子，希望儿子吃上自己亲手擀的面条；一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儿子不用惦记她，她身体很好的。擀面条的时候，母亲虽然要不停地擦汗，但依然不肯用儿子帮忙。吃面条的时候，母亲只能吃一点碎而软的面条，实际上就是喝加了一点卤的面条汤，有劲道的、硬一点的面条，母亲已经吃不动了，因为母亲上面的牙连同门牙一共掉了四颗。儿子对母亲说：“过几天，我陪你把牙镶上。”母亲说：“牙医已经说了，镶不上了。”看着儿子吃的很香，连吃了满满的三大碗，母亲觉得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呢！

    儿子只有半个月的假期，下一年，儿子还要教高三。儿子在家的这半个月，母亲一直亲手给儿子做饭，儿子要帮着母亲，母亲不同意。母亲说：“人越锻炼，身体才会越好的，要是我连饭都做不了了，那不就是废人了吗？”父亲对儿子说：“还是让你母亲做吧！”儿子理解父亲的意思，更理解母亲要亲自做饭的意思。儿子在家的半个月里，也许是心情的关系，母亲的身体真的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但不论怎么向好的方向发展，母亲的身体也还是大不如前了。

    假期满了，儿子又要离开父亲和母亲了。虽然儿子不希望父亲和母亲送自己，但父亲和母亲还是坚持把儿子送到了上汽车的地方。儿子坐的车越开越远，直到儿子坐的车再也看不见了，父亲和母亲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了。

    儿子在盼望着明年的暑假。儿子想：明年的暑假，无论多么忙，也要回来看看母亲，哪怕在家待上一天，也一定要回来。母亲也在盼望着明年的暑假，虽然母亲对儿子说“明年的暑假，要是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娘的身体很好，不用惦记的”，但母亲的心里还是希望明年的暑假儿子能够回来。母亲就是想看看：明年的暑假，儿子是胖了，还是瘦了……

    （完成于2007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