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橫店成了劇組的當然攝影基地,我們圈裡有那麼句話,沒來過橫店拍戲的,就不能算是這個圈裡的人…
可不,我上半年住了三個月,拍了兩部連續劇[癡情女人,多情郎]([女兒心)最後改了個那麼奇怪的名字)以及[深宅],到了十月底[家有兒女]殺青後,又跑到橫店拍[故夢]了…
所以呢,我們香港台灣見不到的老朋友,會在橫店的街上遇到,甚至於就算是不出門,也會接到一些也在橫店拍這戲的老朋友的電話…
可能是年紀大了,脾氣越來越古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特別受不了拍戲時那些整天在打手機的人,不管是在講電話的也好或是發短信的,反正我就是看不慣。別人我是管不了了,我自己可得管好自己,所以我只有給自己定了一個規定,工作時不許帶手機到現場…
那天我收了工,才打開手機,電話鈴就響了,接通後,傳來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佩佩姐,妳聽的出來我是誰嗎?十年前我們一起在懷柔...”“…黃文豪!...”說實在的,我被自己的肯定嚇了大跳。或許是因為他的“佩佩姐”三個字叫的很特別,和別人都不一樣吧…“…佩佩姐啊,隔了那麼多年,妳還能聽得出我的聲音啊?...”他顯得很興奮,
“…我和阿勁在同一組戲,那天聽小熊說,他們那組戲還有妳,阿勁和我都很興奮,都十多年沒見了,阿勁說,這會怎麼都得碰一碰頭…”“…阿勁…”
我一聽到何家勁就特別興奮,都顧不得問他,誰是小熊…“…對!何家勁!他正在拍著戲呢…” 文豪顯然是在現場打的電話,
“…等下,等下,佩佩姐,他這個鏡頭好像拍完了…” 然後聽見他和阿勁的對話, “…佩佩姐的電話接通了…” 電話那頭馬上就傳來那聲熟悉的
“…娘!…”就和十年前我頭一天到懷柔,聽見老遠有人大聲地喊的那聲“娘!”那樣,是那麼的親切,我似乎可以見到阿勁滿頭大汗地向我跑來…
從那時我們飛騰的老板周令剛,定了讓我在
“馬永真”裡,扮演他的母親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那兒“娘啊!娘!”地叫的叫到現在了…“…娘!你在那裡啊?...”“…我在橫店啊…”
“…我知道,我是說橫店哪裡?...”我差點忘了,我這個戲裡的兒子最像我的一點是,反應超快,所以我得坐火箭來跟上他的腳步…“…我在明清宮…”“…明清宮在那兒啊?...”
他是在問身邊的黃文豪,沒等黃文豪解釋清楚,那邊的現場催他上場了,
“…娘,娘,我得去拍戲了,妳跟阿豪約,我就快殺青了,在我走之前,我們一定得見個面…” 話還沒說完,就把電話塞了給黃文豪…
嘿嘿,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但是連這點都像極了我,我就是那樣,我在電話上的那聲“拜拜”永遠是在掛電話的同一時間進行著,所以通常對方幾乎是很難有機會可以聽到的…
我第二天正好是休息,黃文豪說他也沒有戲,我們就約了一起去探阿勁的班,在掛電話之前文豪那麼決定的,
“…佩佩姐,那麼我們明天下午再通電話吧…”第二天,又開始下雨了,橫店下雨特別煩人,尤其是我下榻的明清宮,陰陰森森的,天一黑,真讓人有點…
所以我有點想退縮了,
“…阿豪,我看就改一天吧,明天開始要拍我的臥室了,那是我的主戲,我得好好做做功課,我看就等拍完了這六天戲…十三日以後吧,怎麼樣?你們那一天殺青呢?...”
“…也差不多十五日吧,好吧,佩佩姐,我們一定要保持連絡,不管怎麼這次也一定要碰碰頭…”他聽起來有點失望,我趕忙給他一點希望…
“…一定一定,你們走之前我們一定碰頭…”
十二日那天,天還沒黑我們就收工了,[故夢]的製作公司[華誼兄弟]負責這部戲的老闆來了,說是開機的時候沒機會請大家吃飯,邀請我們大伙兒那天晚上一起吃頓飯,我這才有機會見到那位把我們斷了線的風箏牽上了線的小熊…
我跟這位名叫熊乃謹的小熊,雖然同在一組戲,但是因為沒有同場戲,所以沒碰到過,這才第一次遇見了…
在去餐館的路上,小熊很不好意思地對我說,
“…阿勁他們一聽說妳在橫店,興奮地什麼似的,我就幫他們打聽了妳的電話,我跟他們說了,我們還不認識,這個戲又沒同場戲,或許…”“…哦,謝謝妳,我們已經通上了電話了…”“…他們好像這兩天就殺青了…”“…是嗎?啊呀,我還答應過他們,在他們離開之前一定和他們碰個頭呢...”
我突然有點急了,怕是這一耽誤,這條線又斷了,我就對小熊提出了一個要求,
“…小熊啊,我沒帶手機,你能不能現在幫我打個電話給文豪…”小熊熱情的很,馬上接通了文豪的電話, “…我現在和佩佩姐在一塊,你等一下…”
然後把電話給了我…我拿起電話就搶著問文豪,
“…你們十四日有空嗎?...”沒等我說完,文豪急了,“…哦們明天就殺青了,阿勁後天就走了,這樣吧,我和阿勁明天請工作人員吃殺青酒,你也一起過來吧…”我知道這時候已經不容我說“不”了,
“…那好吧!就明天吧,我收了工給你打電話…”“…佩佩姐,我給妳打電話吧,我得告訴妳,我們約在那兒啊…”“…我拍戲時不帶電話,你把地點用短信傳給我吧!…”
十三日是最後一天拍我的屋裡,我們的導演黃克強那天拍得特別快,下午四點就收工了,但是我們的旅店要到晚上九點才來熱水,我那個頭得梳上一個多小時的頭,用了各種不同的髮膠,不洗是絕對見不得人的,最後我只能硬著頭皮勇敢一下,用冷水把頭洗乾淨了,叫了輛車,匆匆趕去六點的約會…
約的是吃涮羊肉,那麼多人,吃涮羊肉是個好主意,但是對我這個素食者,看來有點…
我去到“花月樓”一看,樓下冷冷清清的只有那麼一桌,正是進退兩難時,老闆娘卻笑嘻嘻地迎我而來,
“…鄭小姐,何家勁他們在樓上呢…”八成是看過[馬永真]的,一想就明白,馬大娘肯定是來找兒子馬永真的… “…何先生也來了嗎?...”
“…來了,來了,他們都早來了,在樓上呢…”於是我跟著她往樓上走去…
只見樓上擠滿了人,我朝著老闆娘手指的左前方望去,有一個小包廂,一眼就看見了我這個阿呀兒子,在那兒指手畫腳的…
第一個看見我的卻是黃文豪,他衝出房間,直奔向我,我興奮的叫著“…佩佩姐,你來了!...”
在屋裡忙著的阿勁,聞聲也跑了過來,比文豪更熱情地擁著我,大聲地喊著“娘!”
“…佩佩姐,我這才記得,妳是吃素的,你看我們吃涮羊肉…”文豪看來有點為難,很不好意思地對我說。“…沒關係,沒關係…”吃素是我自己的事,每一次給別人帶來不便時,我心裡特別不好受…
他們的攝影師,曾也是我們當年[馬永真]的攝影師小胖,他代替我回答,
“…佩佩姐可以吃肉邊菜的,我們以前一起吃過涮羊肉…”就在這個時候,阿勁已經讓老闆娘去弄了個全素的小鍋,好讓我一個人獨享…
坐定了,我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兩位年輕人,文豪已經不再是孩子了,十年讓他的那張臉,看起來比較又內容了,人也變得比十年前的他老成了很多…
至於阿勁,我的那個兒子,還那個樣,還那樣精力旺盛。
記得十年前,我們在飛騰時,每次我在宿舍撞到他,他都是滿頭大汗的,不是剛跑步就是才打完球,他總是把自己操得非常fit
,然而這時在我眼前的阿勁,依然是非常的fit ,非常標準… “…你還那樣,那麼fit
…”“…那時的我,才真是最fit的時候…”與其說他是感慨,不如說那成了他的一個指標,他努力著不讓自己往下跌,
“…我還是每天跑,還帶著大伙兒一塊跑…”
我記起當年我認為他已經學會如何“安住”,所以盡管他看起來沒有一分鐘停得下來,但他卻不會是那樣浮澡,他只是精力太旺盛,只能多做點運動,把剩餘的熱量消耗掉…
他也在仔細打量著我, “…娘,你怎麼樣,你看來精神很好,身體好最重要了…”“…身體好,可是我最大的本錢…”我認真的說…
他用心仔細打量了我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哦,阿勁啊,這些年你跑到那兒去了,好些人找你,都無法和你連絡上…”
拍完了[馬永真]以後,我和何家勁這個兒子像是風箏斷了線似的,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雖說我們同在一個圈子裡,而且仍然都還很活躍地工作著,很多圈外人都不能相信,我們盡然整整有十年都沒有碰到過。
這時候,他一邊跟我聊著天,一邊還在幫他那組的一個工作人員簽著照片,我突然記起,好些年前,我們佛堂裡有一個阿勁的影迷,給了我一疊的照片,讓我見到阿勁時交給他,我這才找到機會告訴他,
“…我那兒還有一疊你的照片,是你的影迷讓我交給你,讓你簽名的,放在我這兒一年又一年的,這十年裡前前後後我不知道搬過多少回家了,每次搬家那一疊照片總會出現一下,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麼才可以交到你的手上…”
“…那照片呢?...”“…我也不記得了,應該是在我香港的家裡吧!…”“…怎麼會找不到我呢?我還是住在香港,和我媽媽住在一塊啊,電話也一直都沒有變過?...”“…那你一年裡有多少時間在香港呢?...”“…哈哈哈…”他自己都笑了,
“…那倒是,我多數時間還是在內地,工作嘛,我們現在都一樣,不可能在台灣香港,還是得在這兒能找到工作…”我沒答話,因為我也一樣,今年一整年,我回香港的時間數得出來的…
他提起他母親,我馬上記起他是一個非常孝順的孩子,
“…你媽媽她老人家好嗎?...”“…我媽好,好得很呢,她的聲音比我還響亮呢?...”“…是嗎,你說話可夠大聲的了,那她身體一定很健壯了…”“…她還一樣,喜歡打牌,打牌好,我勸她多打牌,我還幫她找牌搭字,找人陪她打…”
現在回憶起來,他還真像我自已的那個寶貝兒子,沒一分鐘停的,就那麼吃一頓飯,只見他一直在那裡團團轉著…那時,他也這樣不停地轉著,弄得我都無法清楚,是我在團團轉呢,還是他那時的女友李婉華團團轉…婉華是一個好女孩,當時她可是把我當成她自己母親一樣,整天向我投訴著她女孩子的心事。我記得後來我的大女兒原麗淇來飛騰小住,她們倆很快成了好朋友…當時的何家勁比現在又更年輕了,像阿勁這樣的男孩,特別讓年輕女孩心動,但是想鎖住這樣一個男孩的心,又何等容易…
後來,婉華終於無法再等下去了,找到了她的歸屬嫁到美國去了,前兩年還帶著新生的小娃娃回香港獻寶呢…“…怎麼樣,成家了嗎?…”我問我這個阿呀兒子。
“…我太習慣這種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了,再說如果不是想要有孩子的話,我又何必結婚呢,但是我都老大不小了,這個時候還來個小的,似乎有點不負責任,我又整天東南西北的闖,根本沒有時間去陪孩子…”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坐在我們對面的文豪,
“…那天我們兩個還在為這個,在那兒討論了半天呢…”
“…你是對的…”
我很肯定地對他說,”…沒想好就千萬不要生,我到現在都還沒孫子呢,我從來不會催我的孩子們,說什麼要抱孫子之類的話,就算他們生了,我最多也只能偶爾幫他們帶帶,不管怎麼說,生孩子還是他們自己的責任…”
這倒提醒他了, “…你的孩子都還好嗎?...” “…還可以,除了原子鏸以外,其他的都在美國呢…”
我得意的拿出我的那個包包,上面印著我六十歲生日時,和孩子們一起拍的照片,一邊指著給他看,
“…最那邊的是原子鏸,她邊上的是原麗淇,另一邊是我的老二,蹲在下面的是老二的丈夫,我唯一的女婿,那個帥哥是我的寶貝兒子…”“…原麗淇和原子鏸都還沒結婚嗎?...”“…都還沒呢,原麗淇是太多男朋友了…”“…那是她挑得太厲害了吧…”“…也不是,另一個是沒有男朋友…”“…怎麼可能,她那麼漂亮…”“…那只能說,是緣份沒到吧,哈哈哈…”
那是他的殺青酒,當然不時地有人走過來跟他敬酒,一下又過來找他拍照,他還要不斷地跟我說說話,忙得不可開交,他笑哈哈地對我,
“…我平時不喝酒,就只有殺青了,和大伙兒喝杯殺青酒,你看我滿臉通紅,但是我沒喝醉,我是喝一杯臉就會紅的人…”
他的另一邊坐著的是他們那部戲的導演,是位台灣來的女導演,看來他們合作得很愉快,阿勁一股勁地說她的好,
“…你們還沒合作過吧,我們製片人也是女的…”他興緻勃勃地對我說,
“…妳上我的博客,我是搜狐的,妳只要點一下何家勁,就可以上到我的博客來,你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了,我差不多每天都寫,都是我自己寫的呢…”
他突然想到什麼,問我, “…娘,你有博客嗎?...”“…有啊,當然有…”
“…妳的也在搜狐嗎?...” “…好像也是…”等他出去敬了一圈酒回來,突然記起自己根本不是在搜狐,
“…阿勁,我記起來了,我的博客不是在搜狐,是在新浪呢…”他手上拿了一隻小相機,也不求人,一手摟著我,一手拿著相機,就和我來了張合影,
“…我這下子就可以放在我的博客上,我最會自己拍了,你看看,拍得可好了…”我懶得拿老花眼鏡,“…我可看不見,你說好就好…”
他又得意洋洋地把文豪叫過來,他又給我們三個來了一張…
我突然想起了當年他的房間裡的大電腦來,那時電腦只是他的“大玩具”
,現在的他,電腦已經成了他的工具,可以和世界聯網。講起何家勁,到現在大家還記得的是,他演過[包青天]的展招,如果是那麼多人知道我是馬永真的娘,當然不會不知道他就是馬永真,我心裡的阿勁,不只是打得好,更讓我吃驚的是,日常生活中鐵石心腸的他,演起感情戲來,他的眼淚居然像是水朧頭一樣,完全是開關自如那種…
可是他們那部戲的女導演,卻說她最服阿勁的是,阿勁從不用帶劇本上場,劇本早就在他的心裡…
差不多快吃完的時候,那位女製片出現了,她帶來了一疊紅包,一看就是台灣香港的規矩,吃了殺青酒,還得拿封殺青利市,大伙兒拿了利市得趕回去整理箱子了,劇組散的時候,大家都歸心似箭,一刻都不想停留…
但是大家還是擠了過來,一起拍張大合照,我居然也擠在其中,到像是也是我的殺青酒似的...
幸虧我們互相留了電話,我今天寫著寫著,突然想起,我得要一張我們的合照,在他上機回香港的時候,把我的電郵地址給了他,他答應了第一時間會給我傳來,
“…還有,還有…”我急急地叫住了他,就怕沒聽完我的話就給掛了,
“…阿勁啊,我居然沒問你,你剛殺青的那部戲叫什麼名字啊?...”“…叫著[難為女兒紅],娘,妳上我的博客吧,這些妳都會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我剛打開郵箱,看見阿勁給我傳的照片,果真是第一時間,他還寫了幾個字,
“…娘,我已到家。人生就是如此,聚聚散散。真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所以:開心就好。保重...祝日日是好日....................keep
in touch..........all the best...”
